容茵走得飞快,比站在门口的林隽更先一步到了电梯,电梯门打开,她率先迈了进来,眼看林隽不动,她也不劝,门开始闭合的那一瞬间,她从口袋里掏出之前的电梯备用卡,顺着两门之间的缝隙朝林隽掷了过去。
一张卡片那么轻,容茵扔出去的瞬间却觉得如有千斤重,手臂垂下来的时候连肩胛骨的位置都在隐隐作痛。
电梯匀速下降,容茵却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都在失重,她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那种力气大到捏青了自己的手臂都不自知,可仿佛唯有这样,她才能更清醒一点。她紧紧咬着唇,前不久她因为汪柏冬要求署名的事而忍不住哭出来,可此时此刻,明明觉得心脏如同被人捏在掌中反复揉搓,眼睛却连一点湿润都没有,反而干涩得让她头痛欲裂。
容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楼层的,走出电梯门才想起来,房间的门卡似乎不在这件工作服的口袋她站在电梯门口,一手捏着手机,另一手机械地摩挲着工作服的所有口袋。
“你怎么在这儿?”
容茵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汪柏冬苍老的面容。即便明知道汪柏冬不大喜欢自己,容茵此前也从没对他产生过任何好恶的情绪。蛋糕署名事件之后,她和汪柏冬的关系看似冷淡,但她能够隐隐地感觉到,汪柏冬对自己态度其实有所缓和。后来容茵甚至反复考量过,当时汪柏冬的那种态度,说是一切为公也不为过,毕竟唐清辰请他来做导师,就是为了能有个专业人士在关键时刻能为唐氏大局力挽狂澜。是她和殷若芙之间的关系太过微妙,而有关雕花技法,在殷家内部又有着一段不为外人所知的往事,当时她的反应其实是有点过度敏感了。
“我问你,你怎么这个时间段会在这儿?”汪柏冬皱着花白的眉毛打量她:“身体不舒服?”见容茵迟迟没有反应,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你如果身体状况不合适,现在请假退出也是可以的,活动还有几天就结束了,少你一个大家也能应付得来。”
电光石火间,容茵领悟了什么,她直愣愣看着汪柏冬:“你是唐清辰的舅公?”
汪柏冬眯了眯眼,眼角的褶皱更深了些:“你和清辰聊过了?”
他改口叫清辰,而不是唐总,就证明自己说对了。容茵惨笑一声,踉跄着步子往自己房间走去。
汪柏冬在她身后喊:“你这算什么态度?”
容茵脚步未停:“我退出。”
汪柏冬说:“你要什么?”容茵声音太小,而他确实年纪有些大了,一时间没有听清容茵到底说的是什么。
容茵猛然转过头,她站直了身体,一步一步朝汪柏冬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她神情不再是平时那副温温的样子,一脸平静,却让人觉得疏离,这个样子真的和当年的殷筱晴有几分相像。汪柏冬忍不住也跟着挺直了脊背。
容茵垂下双手,她觉得人有时候大概真的是有点贱的,一个人站在电梯里时她觉得仿佛天都要塌了,站都站不稳,可谁能想到几分钟后她面临汪柏冬的嘲弄,能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平静如水呢?
一个人只有一再地面临打击,才会知道所谓的临界点根本不存在。
人这种动物,越是面对挫败,才越会变强,而安逸和懒惰只会让人软弱,渐而变成不靠别人就活不下去的废物。
“我说,i quit!”容茵微微一笑,又回到了刚回国时那个跟谁都不熟,对所有人都提防很高的姿态,那个不依靠任何人也能活出滋味儿来的自己:“还有,我从不知道一向声名在外德高望重的汪柏冬,有一天也会跟个长舌妇一样到处嚼舌,散播不实的谣言。我没有怀孕,更没有滥交,我今天只是生理期所以身体不适。而你们家上下从你到唐清辰都从心里面烂透了,总要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才觉得安心。这里我多一分钟都不想呆,因为多呆一秒,我都觉得恶心!”
说完这些,容茵转头就走,她一路奔回自己的房间,才发现门卡和手机一起被自己捏在手里,而自己刚才还像个傻子一样站在电梯门口摸来摸去。
她默默看着自己的鞋尖,低笑了一声,拿卡片刷开房门。
五分钟后,她背着包出现在了酒店一楼的大厅。
手机叮叮叮响个不停,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本以为是林隽或是其他人发来的解释内容,却不想最上面那条信息赫然写着:“容茵快来!江湖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