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缘

    广州。</p>

    叶禄生跟着陆老爷坐着同一辆黄包车到达一座酒楼下。</p>

    今日，一大早就被自家舅舅叫醒，说是要和一个叫伍德的洋老头谈生意，还说这伍德先生曾和叶家也是合作关系。</p>

    叶禄生来了兴趣，收拾妥帖之后，和陆老爷出门。</p>

    眼看到了二楼的雅间，还是不见洋人的踪影，陆老爷道：“我们来早了，这样我们先出去吃个早饭。”</p>

    两人下楼，叫了两碗面，叶禄生转身吩咐道：“其中一碗不放辣和葱。”后又坐下，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记得舅舅不爱这些。”</p>

    陆老爷冲他点点头，笑道：“禄生的确是越来越会照顾人了。”</p>

    叶禄生谦逊地一笑，不再多言，心里却道：“出门时，良瑟告诫我要会关注细节，果然不错。”</p>

    陆老爷却是通过这半月来的观察，觉得叶禄生的确成熟稳重不少，多数时间都是赞许地笑笑。</p>

    吃面吃到一半，便听到邻桌有人道：</p>

    “你知道么，听说是有六个外国来打咱们呢！”</p>

    “你知道什么！是八个！”</p>

    “村头那个胖婶，听说她儿子战死啦，前两日和她男人去衙门哭诉，竟被打了个半死，听说她男人昨晚已经死了。”</p>

    “……”</p>

    叶禄生听不下去，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陆老爷也是面色凝重，道：“吃好了，咱们就上去吧。”</p>

    叶禄生答应一声，扶着陆老爷往二楼走。</p>

    开了房门，陆老爷叹着气坐下，叶禄生把门关好，问道：“舅舅哪里烦恼？”</p>

    “我是在想，好歹我们陆家先祖曾经也是朝廷的大官，如今我们却和洋人通商，这算什么事呢？”陆老爷皱着眉头说完，又道：“唉，我不该同你说这些。”</p>

    “哪里，”叶禄生坐下，给陆老爷到一杯热茶，道：“方才的面太多油，舅舅喝茶解解腻。”</p>

    陆老爷接过，也不喝，只看着窗外叹气。</p>

    叶禄生知道，他这番本是同陆老爷出来学习，若是一开始就让陆老爷萎了精神，那就是得不偿失，便轻轻一笑道：“我觉得舅舅不必太放在心上。”</p>

    陆老爷收回目光，落在叶禄生身上，询问般道：“哦？你有什么看法？”</p>

    “舅舅此番忧心，可是觉得和洋人做生意，坏了陆家忠臣的名声？觉得因此有些……”剩下的话，叶禄生不好说，却听陆老爷直接补充道：“有辱门楣！”</p>

    “既然舅舅心里有这个想法，说明舅舅心中仍是对我大清忠心耿耿，”叶禄生见陆老爷脸色稍缓，接着道：“这次与洋人通商嘛，形势所迫。”</p>

    “你说得在理。”陆老爷点点头，眉头也舒缓不少。</p>

    叶禄生压低了声音道：“这近的不说，就说早些年，你和我娘应该很清楚的虎门一事，随后林大人不就说了吗，‘师夷长技……’，若是舅舅与洋人做出一番大业，也可以为大清提供不少利益……”</p>

    如此，陆老爷才算是心安理得，一心等着伍德先生到来。</p>

    不料，已过正午，还是不见人影。</p>

    陆老爷托人出去打听，叶禄生吩咐传饭。饭吃到一半，雅间的门被推开，一稍显年迈的洋老头带着两三个年轻人进来，其中还有一个华人，听他解释说自己是翻译官。</p>

    叶禄生见几人盯着餐桌上的吃食，觉得困窘，忙让卓圭请人来收拾。</p>

    陆老爷吩咐上茶，带着几人到窗边的茶桌坐下。</p>

    双方各自问好，伍德先生指着身后的人，简单介绍一番，那翻译官道：“伍德先生说，这几位都是与他们公司合作的伙伴，只是这位，是他的儿子，大卫。”说着，用目光示意，最左面那个年轻人。</p>

    陆老爷笑着赞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伍德先生的儿子看起来很是精神。对了，我这个侄儿是叶府大少爷，听说叶府也和伍德先生有过合作。”</p>

    伍德露出笑容，和叶禄生握手，又问叶老夫人身体是否安康？夸她是个厉害的女人。</p>

    叶禄生亲自给几位添茶，笑着回道：“多谢挂念，家母一切都好。”</p>

    伍德点点头，又随意扯了几句客套话，便进入正题，叶禄生虽然一心想学，但骨子里仍是抗拒，看了一会儿后，便寻个由头退了出去。</p>

    外面的空气和里面是不同的，外面格外的舒爽一些。</p>

    叶禄生靠着栏杆，眺望着一处院子里的梅树，感叹道：“想来我叶府的梅花应该已经开了吧，这儿的什么都是矫情的，连花也俱寒，不敢开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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