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鲁仲连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几个字，是君王对权臣莫大的忌讳。齐国复国，安平君功不可没。但，齐国的王是田法章。安平君之威望，早就威胁到了齐王的地位。</p>

    齐王也曾表露出心里的不满。但为了齐国的江山社稷，齐王不愿意将这十二个字用在功臣的身上。这些年，齐王忍而不发，任由安平君干涉朝政。</p>

    齐王田法章既想打压安平君，又不想用阴谋除去他。其一齐国光复，安平君功不可没，是挽救社稷之臣。其二，那就是齐王于心不忍。还有最主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齐王对安平君的势力有所忌惮。</p>

    齐、赵两国交恶十几年，如今，赵国主动前来缔结盟约，让齐王看到了机会。齐国君臣需要和平，如何说动诸臣，又不表露出自己的心意，这也是摆在齐王面前的难题。</p>

    鲁仲连不动声色，观察齐国朝局。他也看穿了齐王是打着情感的旗帜，以救赵之名，压制安平君。田法章忍了近二十多年，也确实是难为他。</p>

    鲁仲连见王上有忧，定当为他献策，出列道：“王上，我国和赵国交恶，已经十几年了。长此下去，对齐国不利。今，赵国前来缔结盟约，也是齐、赵两国改善关系的时机。”</p>

    一人立马怒喝道：“赵国和齐国，不共戴天。我们怎能和赵国改善关系。”</p>

    又有几位大臣，出来指责。</p>

    鲁仲连面对诸臣的指责，脸色倒也平静，心平气和地道：“你们还想赵国和齐国交恶到什么时候。难不成，你们想赵国和齐国的关系，一直这样下去。”</p>

    一人高呼道：“赵国伐齐之仇，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与赵国讲和，臣不能接受。”</p>

    “臣等，也不能接受。”</p>

    齐王见众怒难平，也不表明自己的态度。</p>

    鲁仲连看着这些自以为是的大臣，放慢语调道：“齐国东面是大海，北面是燕国，南面是楚国，东面是三晋。燕国和我国成为世仇，仇恨难消；楚国羞辱先王，和我们不共戴天。我们北面和南面被诸侯围困，只能和三晋交好。如果我们和三晋交恶，我国就被诸侯围困，齐国如何能复兴祖业，争霸诸侯。仇恨，让人愤怒，同时也容易迷住我们的双眼。我们应该知耻而后勇，而不是与诸侯交恶，自绝出路。”</p>

    齐王语调平淡道：“话是如此，但要放下仇恨与诸侯交好。寡人，做不到。”</p>

    诸臣见王上这般说，纷纷表示拥护。</p>

    鲁仲连迎向齐王，神色平静地道：“王上，可还记得赵武灵王。”</p>

    “寡人记得。”赵武灵王事迹，齐王也曾听齐闵王说过，自然不会忘。</p>

    “赵国深陷四战之地，魏国伐赵，给赵国带来邯郸之耻。赵国君臣，不放下耻辱，与魏国争雄。赵肃侯夺地平叛、南征北战，一代雄主，亦不能让赵国茁壮成长，反而赵国国力孱弱。”鲁仲连见王上听得仔细，又道：“赵肃侯与诸侯交恶，才会有西边、南边要迎战魏、齐联军，东边迎战秦国，北边提防胡患。赵肃侯晚年才会被诸侯欺辱，损兵折将、丢城失地，落得郁郁而终。”</p>

    一人道：“赵肃侯，不忘记国仇家恨，乃真男儿。”</p>

    鲁仲连道：“赵肃侯是真男儿，但赵国却没有走向强盛，反而国力孱弱。赵武灵王继位，魏国立马邀集诸侯图谋赵国。这些事，你们总不能视而不见吗？”</p>

    一人道：“赵武灵王面对诸侯谋赵，不也是保存了赵国的江山社稷吗？”</p>

    齐王问道：“鲁仲连，你说这些是想告诉寡人什么。”</p>

    鲁仲连道：“赵武灵王继位，选择放下仇恨，打破赵国四战之地的局面。南面主动与世仇的魏国冰释前嫌，继续交好韩国。终赵武灵王一生，三晋不曾交兵，这需要多大的气魄和胸怀。赵武灵王北面击败燕国，不以武力逼迫燕国占领城池，而是与燕国交好。燕、赵和睦，赵国北疆无战事。赵国又通过子之之乱，与秦国改善关系，东边无战事。我国在燕地，也吃了赵国大亏。”</p>

    齐王想起燕国得而复失，脸色沉了下来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p>

    鲁仲连放慢语速道：“臣想说的是王上要学赵武灵王放下仇恨，主动与诸侯交好，知耻而后勇。王上，不能因为仇恨，蒙蔽了双眼，学赵肃侯与诸侯交恶。”</p>

    齐王冷声道：“寡人觉得赵肃侯是真男儿。寡人为何要学赵武灵王。”</p>

    “王上，赵武灵王继位之时，诸侯谋赵，那时的赵国何其孱弱。赵武灵王用毕生的经历，让孱弱的赵国走向强盛。不仅插手燕、秦两国内政，还扶持了燕昭王、当今的秦王。胡服骑射、北亡中山、击三胡、降胡人、修长城、拓三郡数万里胡疆。赵武灵王之功业，何人能及。王上，学赵武灵王成为一代伟大的君主，不好吗？”</p>

    齐王道：“寡人没有赵武灵王的气魄和胆量；寡人更没有他的雄心壮志、万丈豪情；寡人要的是齐国境内和平，守住先祖的基业。”</p>

    “王上要守住先祖的基业，就要和赵国交好。否则，北有燕，南有楚，与三晋交恶。王上想要齐国和平，守住先祖的基业，也难以实现。”</p>

    “够了。”齐王怒道：“寡人要的是如何拒绝赵国结盟之事，不是要你告诉寡人如何成为一代合格的君王。”</p>

    众臣见王上发怒，已经揣摩出王上是真的不想卷入中原战事，更不想与赵国交好。鲁仲连却看出齐王是有意给这些大臣看的，其目的就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所想。</p>

    鲁仲连也不拆穿齐王的意图，请罪道：“臣不知王上之意，请王上责罚。”</p>

    齐王收敛怒意，“你若能出主意，帮寡人拒绝与赵国结盟，寡人恕你无罪。”</p>

    鲁仲连思忖少许道：“王上，这件事想要成功。臣，倒也觉得不难。”</p>

    齐王见这么难的事情，被他说得很轻松，问道：“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p>

    “我们让赵国送来一名质子。”鲁仲连见齐王正准备发怒，截断道：“王上，臣说完了。你在生气，也不迟。”</p>

    齐王压住自己的愤怒，咬紧牙根，语调不善道：“希望你的理由能够说服寡人。”</p>

    鲁仲连镇定道：“王上不想结盟除了恨赵国伐齐之事，还有就是不想卷入中原战事，为齐国带来战祸。王上想要止息兵戈，为齐国争取和平。”</p>

    齐王道：“是又如何。”</p>

    “王上，不缔结盟约，齐、赵两国彻底撕破脸面，就会伤了齐、赵两国的和气。也断绝与赵太后的感情。王上既不想缔结盟约，又不想与赵太后决裂，着实令人为难。”</p>

    齐王不想被人看穿心意，冷声道：“你说这些与赵国送来质子有何关系。”</p>

    鲁仲连见齐王性子太急，苦笑道：“王上，听臣把话说完。”</p>

    齐王没有精神和他耗着，喊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p>

    鲁仲连也不多说，忙道：“我们让赵国送来质子，是为了向赵太后提出一个苛刻的条件。赵太后不答允，我们不缔结盟约，赵国和齐国也不会交恶。王上和赵太后也不会决裂。”</p>

    齐王静下心来，他说的正是自己想要的，冷着脸问道：“什么条件。”</p>

    鲁仲连道：“王上，赵太后最喜欢的儿子是谁。”</p>

    齐王想都不想答道：“当然是赵王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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