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五日后的上午巳时,文禾率领的明军誓师。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在正阳门外亲自为兵部左侍郎文禾及三千精锐军士饯行。
文禾穿了绵甲,黑靴,带佩刀,头上却仍是儒巾,站在战马旁。文武官员跟在皇帝后头,我得到优待,站在王承恩和彤戟旁边,皆着礼服。司礼太监正在宣读诏命,不过是形式,昭告天下,宣布文禾得授权,鼓舞军心。门外今日御林军负责戒严,百姓皆在远处,然虽洋洋千人却鸦雀无声。皇上身着冕服,静静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等诏命宣读完毕,文禾走上台来。皇上与文禾对视片刻,两个男人神色都严肃得不得了,继而皇上转回身,取了身旁的俩酒杯递给文禾一杯。两人将这第一杯敬乾,斟第二杯,敬坤,第三杯尽饮。然后皇上当众取过尚方宝剑和丹书铁券,赐予文禾。文禾拜受之,起身向序列整齐地军士阵列举起剑,高声道“刀箭何在?”
军士齐声回答,如同雷电低吼“在身!”
“家国何在?”
“在心!”
“建虏何在?”
“宣府!”
“我辈何在?”
“杀敌!杀敌!杀敌!”
齐整而浑厚的声音隆隆回荡在正阳门外的妩媚春风里,凭添一种令人激动地对比。树上的鸟儿都早被惊飞了,白云掠过城楼上方,缓缓流动。远处地人群突然在军队回声消逝地时刻接过了口号,参差不齐地也“杀敌!杀敌!”地喊了起来。
文禾转回身,看着皇上。
也只有我们这个距离才听得到皇帝那声喟叹“大明军气若都如此,何以不胜。”
文禾没有说话,而是再拜了皇帝,起身,走下木台的时候,将目光转向我。
我读得清楚他双眸中忽然闪现地温柔。
清晨他抱着我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珞儿,我多么想带你走。”
那是为数不多的文禾流露惆怅与避世情绪的瞬间。
但他此时只是停顿了一秒,转而翻身上马。
三千皆以骑兵而往。辎重火铳,大旗猎猎,送行的军乐齐鸣。
整队完毕后,仪仗向天空放火铳,这也就宣告誓师饯行之礼完毕。在轰轰隆隆的火器喷射声中,在一时弥散的呛人硝烟粉尘中,军队开始前行。
远处人群的声音听不见了。只有军队马匹的铁蹄声前赴后继。皇上看着文禾领头远去的方向,久久地站在台上,雕塑般一动不动。
皇上龙体,金枝玉叶,哪里能一直跟这风里戳着。王承恩很轻巧地走到他身边询问什么时候回宫,军队都已经快看不见了。
皇上一直紧绷的身体这时才仿佛放松下来,两肩微微垮下,开口道“回宫。”
我正待随后跟文老爷子一起回城,却被彤戟一声低唤叫住“文夫人!”
“彤戟,何事?”我问。
“明日卯时请入宫。”他的声音仍是低低。
“陛下有事?”
他点了一下头,说“陛下命我带话,明日卯时我在玄武门等你。”
“我知道了。”我回答。
彤戟便随皇上离开。百官恭送。
卯时我心里哀叹。好不容易睡了几天好觉,竟然又让我凌晨爬起来入宫。这个家伙,文禾一走他的虐人本性就又暴露了!
文老爷子见我神情沮丧,过来问“璎珞,不舒服么?”
我赶紧摇头“没有,父亲。”
“那就好,你回府去吧,我还要去詹士府。”他对我一颔首,自入轿去了。
我回身望望屋舍大道连天之处,连马后烟尘都已经无踪了。京师之外,正是天阔野垂,一望无际。文禾我在心中轻叹,也走到了旁边过来等候的青幔轿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