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彪形大汉横过马头对着郑俨问:“你是什么人?休管闲事。”
郑俨义正言辞地说:“我是胡家亲戚,不能不管。”
那个六王子说:“胡国珍多次屠杀我们蠕蠕人,这样的大仇不能不报,我们想找胡家人还没找到。今天也是你们活该受死,自己送上门来。来人那,先给我拿下这两个人。”
郑俨嗖地一下拔出腰间的宝剑,与他们杀到一起。胡小姐早搭弓放箭向六王子射去,那支利箭闪电般飞去,不偏不依正中他的咽喉,六王子当时便落马堕地。那边众人一下子慌了阵角,都去忙活那个六王子,那还有心思和他们两人恋战?
胡小姐乘机向着郑俨喊:“郑俨快走!”
两人急忙冲出重围,也不管是什么方向,慌不择路,飞快地逃跑了。两人埋头跑了好一会,听听后面的人马并没有追来,才放慢脚步。
小姐对郑俨说:“我看见他们后面和树林子中还藏有很多人马正往这边来,咱们要不是跑得快,今天也不知是什么后果。”
郑俨说:“他们这么多人偷着过来,是冲着咱们府上来的。多亏小姐射死了那个六王爷,要不,家里非遭殃不可。”
“咱们跑了这半天,也不知跑到哪里了,你认识这条路吗?”
郑俨说:“我不认识,咱们别光是说话了,还是赶快找路回家吧。”
两人这才抬起头来辨别方向,琢磨着回家的路。正在找路的时候,突然阴云密布,大雨滂沱,把他们两人淋得遍体湿漉漉。郑俨忙引着小姐取路向树林子方向奔逃,想先去避一下雨,雨停后再回家。
但见前方山岩叠嶂,绿树丛中隐有灰墙黄瓦,似有大户人家在这里。两人急马前去,原来是一个大寺院。下马走近门阶,方知是个尼庵,郑俨只好站在门庭下避雨。胡女抹去满脸雨水,抬头仰见门上扁额赫然写着“吉光寺”三字。她四下打量一番,然后一个人径直走进庵内,里面刚好有一个尼僧迎面过来。
胡女对那尼僧说道:“吉光大师在哪里?快引我去见她。”
女尼说:“不曾见过施主,可否告知尊姓?也好先去禀报。”
胡女说道:“吉光大师是我的姑妈,好久没见她老人家了。”
女尼听后忙说:“既是如此,请随小僧来。”
胡女来到里面佛堂,又进到后面禅厅,见一位住持女尼正在打坐。她忙上前拜见了姑妈,只说自己是出来打猎,隐去了刚才遇险的那一幕,然后便委在姑妈的身旁坐了下来。她的姑妈青年时出家,至今已有多年,因在寺里是个才女,又很能说经讲道,谈论善辩,现时已是寺里的住持了。姑侄相见分外亲切,胡女道明原委,吉光大师一面帮着侄女整理被雨水浇湿的衣饰,一面说:“你不该跑这么远的路,家中父母不知该多担心。”
小姐耍娇地说:“不跑这么远,咋能见到姑妈的面?”
吉光大师说道:“你从小就会耍嘴,也许,你来这里是天意所至。你欲打猎杀生,老天却把你引来朝佛。其意在:放下屠刀,一心向善,尊从佛主,不可枉杀生灵,切记众生平等。”
小姐说:“佛说四大皆空,我等众生各行其是,都是缘生缘灭,岂不都是空空如也?何况佛法宏大,佛恩荡荡,上天岂能怪罪我?”
姑説:“不然,人有六道轮回,今生向善,修行来世,广播善因,功德无量,善恶因果,迟早相报。不是佛报,而是自报。”
姑侄俩人絮絮相语,外面已是风停雨住。吉光大师催侄女快些回家,免得家人惦念。胡女却迟迟不动,她自幼常听姑母谈佛讲经,今日有缘相見,又见这寺院規模极大,哪里能放过这个长见识的好机会。她拉着姑母的衣袖要求讲解佛法故事。姑母本是好讲之人,有这个传播佛法的机会,岂能不广播佛家功德?于是她领着侄女在各佛堂边走边说,梗概地宣讲一番。侄女饶有兴趣地问:“姑妈所说道理至清,我已经略知一二,只不知道佛家出处在哪里?”
姑说:“佛家以法为本,以经为传,佛经就是佛法。读颂佛经,可以普渡众生,启发人的慧根。按佛经去做,能把人引向至善至美的境地;能去掉一切烦恼,还可以化禍为福,减轻罪孽,创造大富大貴。”
女问:“如此真经,能否让侄女赏光?”
姑答:“只可惜佛教传到我们这边的时间太短,佛经传来的更少。我等佛家弟子中有很多人都是凭着师傅口传教导,再加上自悟自觉来理会佛主的意愿。”
胡女失望地说:“这真是个大憾事,将来但有机会,一定多多找来几本经书,让百姓大众都来看看,也好多有几人脱离苦海”
俩人正在说话时,郑俨在外面打发人来问:“小姐什么时候回家?”
吉光大师见外面还有人,忙让侄女赶快回家,胡女哪里肯听,又纠缠姑母索要经书,还要给她讲解寺内佛像挂图。缠得吉光大师没有办法,只好叫人把郑俨找进寺院坐下等候。急得郑俨如火上蚂蚁,抓耳挠腮地坐不稳,又不敢拗着小姐。直到日色偏西,小姐意犹未尽。吉光大师慾留她们在寺中过夜,又怕家中惦念着急,连晚饭也没让他俩吃,强把侄女赶出寺院,让他们快快回家。
回到家时,已是天近夜色,正是家中上下急火攻心之時。胡国珍和皇甫氏一直等在大堂,他们已派出多人出去寻找。
皇甫氏一见他们回来,便脱口埋怨道:“孤男寡女,这个時候回来,岂不让人恥笑。”
说得小姐两颊飞红,低头不语。郑俨早已跪倒在老爷脚下叩头不已,请求原谅。胡国珍瞪着双眼看着他们两人,不说一句话。
小姐怕父母责备郑俨,低着头说:“老爷,不关郑俨的事,都是女儿贪玩,跑到吉光寺去看姑妈才回来晚了。”
皇甫氏气哼哼地对郑俨说:“小姐年纪小不懂事,你比她大好几岁也不懂事?跑出去这么远的路,为什么不来告诉我们?”
郑俨吓得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回话。小姐刚要说什么,皇甫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对她说:“把你惯成这个样子,还要说什么?你跟我回后院,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顿。”说完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拉着小姐的手往后面走去。
小姐看了爹爹一眼,又看看郑俨,十分不得已地跟着母亲向后院走去。挨母亲一顿骂是免不了的,只是怕爹爹难为了郑俨。她心中暗暗祈祷:但愿爹爹还像往常那样仁厚待人,我以后再不这样任性就是了。
当天晚上,郑俨并没有被老爷和夫人难为,只是让他速回家去。可是两个老夫妻却没有就此完事,他们俩人躺在炕上互相埋怨着对方,都说对方没有担起管教女儿的责任。
皇甫氏说:“要说女儿的心事,我这个当娘的也并非看不出来。咱们多次给她提亲,她都不闻不见,当面否绝,并非是她不愿出嫁,不过是看上郑俨这孩子了。”
胡国珍说:“郑家孩子的学业和武功也确实不错。”
“可他终究是个没有出身的人,从现在情况看,他不配咱们女儿。”
“咱们这样人家的孩子不愁没有官做,只不过他还没有长成。”
“依我的主意,先把郑俨支得远一些,不让他和女儿常见面。一来冷一冷女儿的心,二来看看郑俨是不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过两年,他要是出息了,女儿要还是从心里挂念他,再给他们提亲不迟。”
第二天,郑俨的父亲就被老爷安排到黄河北面当差去了。说是为他提了官,让他带着家属一起去赴任,还特别嘱咐他说:“一定要让郑俨在那里从军当差,好好报效国家,将来拼出个一官半职,也好荣宗耀祖。”郑俨父亲千恩万谢地感谢一番,当天就带着全家老少离开了临泾城。
****
也是从那天起,胡女一直被母亲看管在后院,学习女红活计,按照常规女孩的一切来安排日常事务。初时,小姐并没有理会她那次出游给郑家带来的变化,待到长时间不见郑家有人来府里,方渐渐感到奇怪。她打发丫环偷偷地一打听,才知道事情的真像。心中很替郑俨担心,不知他们家到了黄河北面日子过得怎样,恨自己害了郑家,误了人家的一生。
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日子越久,她的心中就越是常常想起郑俨这个人。她觉得对不起他,应该为他做点事情,也好还一点人情债。她思来想去,决定用自家纺织出的花纹锦缎为郑俨缝一件白色外罩送给他,也好替换一下他那件穿了好长时间的外衣。于是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回忆着郑俨的身材,比量着父亲的衣服样式,在绣房偷偷地做了好几天才算完工。然后打发丫环找了一个去黄河北的差役,为郑俨捎去。
郑俨的父亲到黄河北面的军镇中做个都尉,郑俨也在军中当了个小校。他虽然留恋临泾胡家小姐,可又自知两人高低相差太大,不可能成就那种好事。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就渐渐地把胡家淡薄下去。可是这天他突然接到胡家小姐为他做的外衣,顿觉心中掀起一番浪花来。他深情的摸着那件针线细密。做工精湛的锦缎外衣,回想小姐对他时时表露的爱慕心意,他几乎醉了一样。对着远方捎来的衣服,他呆看了好长时间。背着家人把这件衣服好好地包裹了几层,小心地放在箱子最低下保藏起来。
胡女已是情窦初开,微觉人事,家中对她的严厉管理不但没有压息她的野心,反倒激发了她的心窍。她有时会自然地想起与郑俨一起练武习文,自己总占上风,郑俨显得敦厚诚实,凡事总让着自己。每遇到不顺心的事,那人总能巧为自己排忧解难。另外,更主要的是,这个人长得越来越雄壮英武。就凭那男子汉的形象,也不由不让少女之心为之动情。要是今生能有这样一个男人在身边日夜相守,必定是人生的一件快乐。就这样,她常常思念到觉得自己心里发热,脸上发烧,不好意思的时候才收起心来。可是这不是心中想想就能了却的事,她难免为自己心不如意叹息几句。然后她强制着自己不再想他这个人,可是,说来也怪,她觉得自己总是不能控制自己,怎么也放不下那个年青人。两人分离时间越长,她的心中思念越甚。可惜,这些心事都是不能够对人说起的,只能自己藏在心中。每每这时,她便常把前人鲍照的诗句:“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念上几遍,算做自己安慰自己也就罢了。
初秋季节,凉风袭来,住在家中尚觉冷意甚重,何况北疆边塞。小姐忍耐不住心中的思绪,暗中托人给郑俨捎去一封书信,问候郑俨近况如何。一个多月过去,没有任何音讯,小姐心中甚是悲凄,仿佛落在一个冰窟窿之中。不觉又过了二十多天,突然听说有北边郑家的人来府上报书信。小姐忙赶到前院去探究竟,却听说那人刚刚离府走了。小姐回来躺倒在床上胡思乱想,整整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她揣摸着郑家的人不一定当天就往回走,便私下打发丫环出去找一找郑家的人。吩咐丫环,万一见到郑家人,一定要打听到...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