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母女二人可曾备了猎装?”
苏媛点头应是,汉人多喜骑马射猎,权贵更将之视为寻常娱乐,皇后更是如此,此番要离京避暑,虽是前往南山河谷,却也不会终日呆在庄园里,少不得要偶尔到上林苑觅地行猎。
苏媛深知皇后脾性,闻得要伴驾随行,自是要为自个和女儿备好猎装。
阿娇颌首道:“那你便带她去偏殿换上,本宫早已让人备了几匹温驯的好马,卫敷荣此时亦在偏殿换装。”
她提到的卫敷荣,苏媛和赵婉都不陌生,正是郎中令齐山的夫人,此番也会随齐山一道伴驾随行。
苏媛颇是无奈的出言应诺,皇后显是一时兴起,否则必会早早遣宦官示下,让她们母女不必着襦裙深衣,而是身着猎装即可,又何须临时到偏殿更衣呢?
虽有些出乎意料,然苏媛也不至太过诧异,她曾任长秋詹事丞,随侍过皇后数年,晓得帝后每每离京,都尽可能轻车简从,一来不欲太过扰民,二来不愿让浩浩荡荡的天子仪仗造成道路壅塞,拖了行程。
似皇后这般急脾气,实在受不得车驾缓缓行进,多是会与陛下抛下满辎重的车驾,率骑队先行,实在累得慌才会乘坐龙辇銮驾。
赵婉却是欢喜得紧,她也喜欢纵马驰骋,然平日鲜少有机会出城,只能时常在家中骑马,然北阙甲第建地有限,饶是阿父官居右中郎将,又有侯爵在身,府邸占地也没多大,区区后苑焉能跑马?
此时闻得皇后让她们陪着骑马出行,赵婉自是难掩喜悦之色。
盛夏时间,昼长夜短,待得众女换好猎装,已是天色大亮,皇帝陛下已是遣宦官来催促过了。
今日皇帝起了大早,特意前往卫尉府和郎署巡视,对留守宫城的卫尉卿公孙贺和两位中郎将嘱咐了些事,顺带检阅和犒赏了当值的将士。
谈不上拉拢军心,皇帝时常在各营将士面前露露脸,鼓舞下士气,彰显下存在感,还是颇有必要的。
随扈帝后离京的将士们也早已整装待发,更已遣骑队先行开道了,皇帝刘彻之所以派人催促皇后等人,倒不是他没有耐心,也不是不晓得女子出行准备时甚是磨叽,只是不想扰民,长时间“封路”终归会造成行旅百姓的极大不便。
尤是在车水马龙的长安周边要道,道路一旦出现壅塞,想要疏解就很麻烦,车驾指不定能塞出十余里地去。
皇后阿娇也是晓得轻重的,故待得苏媛等人换好猎装,忙领着人就出了椒房殿,前往未央宫南面的西安门。
帝后汇合,老夫老妻的也不多废话,皆是翻身上马,在郎卫的随护下匆匆从西安门出了城,只求尽速赶路。
出城二十余里,到得塬南邑的南郊,下了沥青大道,才是稍稍降了马速。
帝后本是并辔驱马,然皇后阿娇特意降了马速,让皇帝刘彻先行,自身则吩咐随侍内卫传话,让卫敷荣和苏媛母女打马前来伴驾。
三女本是坠在后头,闻得皇后在前方等候,自是不敢拖延,忙是提了马速。
“小丫头可是累了?”
皇后阿娇见得三女跟了上来,不禁颌首浅笑,又瞧见赵婉小脸泛红,额上的汗水已是湿了鬓发,不由笑问道。
赵婉稍稍平复气息,答道:“回皇后话,小女子不累,就是……不耐暑热。”
“既是如此,那不妨先寻荫凉处稍歇片刻,喝些凉快的饮品。”
阿娇自幼骑马射猎,岂会瞧不出这小女娃已颇为乏力,纵马二十余里地,饶是自家那傻儿子在她这年纪时,也是稍稍有些吃力的。
小小年纪,又是女儿身,能强撑着不掉队,实属不易了。
“这……”
苏媛也知女儿疲惫,见得皇后如此体恤不由松了口气,却又怕拖慢了行程,不由迟疑道:“谢皇后体恤,然怎能让小女拖累帝后,让妾身伴她随后缓行即可,不敢烦恼皇后挂心。”
“不妨事的,本宫适才已请陛下准允,我等先觅地稍歇,陛下则先行一步,到南山河谷洗手作羹汤去了。”
阿娇口无遮拦的笑道,并不讳言大汉天子会亲下庖厨之事,反是带着显而易见的炫耀之色。
“……”
众人皆是哑然,也只能权当没听清,唯是赵婉小贵女瞪大双眼,只觉今日见闻真真颠覆了她对帝后的既有印象。
母仪天下的皇后,褪去那高高在上的雍容仪态,竟是如此爽朗欢快,似乎不难亲近,至少比那总是颐指气使的太子殿下要和善得多。
身为母子,皆是无上尊贵,然待人处事的差距咋这么大呢?
赵府小贵女心中如是想,正在黄埔军学的校场站军姿的太子殿下不由打了个喷嚏,抬头望着毒辣的日头,低声骂了句直娘贼,招来魔鬼教官一声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