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籍见得注辇王不怒反笑,却丝毫不以为忤,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双手呈上:“大王,此乃我朝大行令事先拟好的密约,还请大王过目。”
若是大汉发往外邦的正式国书,必是以木札誊写,然这道密约却非如此,盖因里头的内容着实不宜示人,别说皇帝刘彻,便是大行令张骞都唯恐史官下笔如刀,让他留下千古恶名。
这道密约,实非大行令张骞亲笔所书,故日后若传扬出去,他必然是不认账的,只不过若注辇王真是应下,汉廷还是会依约守信,不会轻易毁约的,勉强算两国暗中的“君子”之约吧。
喀珮卡楠陡然止住笑声,目光清冷的打量着季籍许久,方才接过随侍转呈的那份帛书。
汉人果是早有预备,便连这密约亦是以独特的泰米尔文书写的。
泰米尔文源自婆罗米文,亦可翻译为梵天书,或者说是梵文的变种字体,与雅利安人惯用的语言文字有较大出入,毕竟身毒不似华夏,没出个秦始皇般的千古雄主,自然也就没办法“书同文”。
即便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身毒大贵族,若分别来自不同的国度,彼此间也未必能听懂对方的“方言”。
注辇国闭关自守多年,鲜少与外邦往来,故泰米尔人独特的语言和文字在身毒诸国属于“小众”,能听懂的不多,能写出来的更是不多了。
这道密约用泰米尔文书写,多少表达出汉廷对注辇国的重视和诚意,让喀珮卡楠多多少少消减了些怒意。
他舒了口气,打算粗粗扫过,看看汉人到底想玩甚么把戏,然刚看了须臾,便是腾的从王座上站起,冲着玉石台阶下的季籍喝问道:“当真如此?”
季籍早有预料,重重颌首道:“然也,大王应是知晓,我汉人向来最重信诺,况乎事关两国邦交,岂容有半分虚假?”
“既是如此,为何不早些呈上,又为何拟成密约,而非正经国书?”
喀珮卡楠平抑下心中的激动,复又出言追问道。
季籍摇头苦笑道:“此事须得巽加王应下,才能真正成事,大王应是知晓,在巽加王朝,诸位婆罗门圣僧的权势……”
他虽欲语还休,喀珮卡楠却是全然会意了。
密约中亦是写得清楚明白,待得巽加兵马攻陷狮子国后,便会将斯里兰卡岛皆“租借”给汉人,供他们兴建罂粟种植园,并为他们无偿提供大量的奴隶。
奴隶从何而来?
自然是岛上那些国破家亡的僧伽罗人,若无大汉水师相助,巽加人压根无法将他们运回去,原本只能就地处决,现今让他们为汉人种植罂粟,已然是开恩了。
巽加王案达罗迦不傻,出兵征伐狮子国也非真为了甚么婆罗门圣战,除却旁的种种考量,真正说服他的,正是王储普林达卡暗中代汉使窦蟠向他转呈的一道密约,也正是注辇王喀珮卡楠现下看的这道。
密约中言明,若巽加王和注辇王皆是应下此约,则日后斯里兰卡岛产出的福寿膏,汉人将全数出售给他们,非但售价极低,且汉人将不再福寿膏出售给他人,至少在身毒之地是不会再另行贩售的。
依后世的说法,巽加王和注辇王就是大汉福寿膏在身毒的区域分销商,且是“独二”的代理商,这意味着垄断,意味着惊人的暴利。
最为关键的,乃是密约中坦率直白的写明,不是出售给巽加王朝和注辇国,而是出售给案达罗迦和喀珮卡楠这两位君主。
对崇佛的注辇国和喀珮卡楠而言,或许能做到家国不分,毕竟此时的佛教还没强到能涉政的地步,然对于案达罗迦可就不同了,依着婆罗门教的种姓制度,婆罗门僧侣贵族的地位可比刹帝利行政贵族,说神权凌驾于王权也不为过。
举个不太恰当的参照,譬如大汉的大农府和少府,分管国库和皇帝私库,两者泾渭分明,巽加王的私产也向来不会放在国库的。
当然,华夏帝皇“家天下”的霸气,是巽加王想学也学不来的,政教不分就是这么憋屈,无法可想的。
正因如此,待得季籍提到婆罗门圣僧和巽加王,喀珮卡楠也就知晓此道密约为何不宜公之于众了,巽加王既是应下,必然是要吃独食,不愿让婆罗门僧侣们从中分润的。
大家都是明白人,没必要把话说太透,免得大事难成。
汉人不会凭白给喀珮卡楠好处,依照密约,注辇国得出兵征讨百乘王朝,只不过远较喀珮卡楠所料想的要轻省得多。
若是喀珮卡楠应下此事,大汉水师将搭载大批兵马,率先从百乘王朝的东部沿海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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