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他的告发,让我失去了在事业单位工作的机会。本来是个很稳定的职业,我也始终是父母的骄傲。可是在那个小县城,朋友之妻不可夺的古训还是很有用的。我失去了工作,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周围人们的信任和尊敬。我无路可走,每天看见的只有白眼。那年,最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去了深圳。
在深圳,外来人口常常由这样几种人组成:想要淘金的人,或者是无处可去的人。因为这个城市,是个看中能力和实力的地方,至于其它通通可以不必计较——比如历史。
我是在深圳致富的第一批人,当我带着我的大笔投资回到家乡的时候,县委领导请我吃饭,作陪的有各部门的领导,其中有我曾经的那位朋友。
那天他的表情很不自然。他依然恨我,这么多年了,从他的眼睛里我依然看得到恨。
可是,你可能想象不到:在他自我介绍之前,我真的没有认出他。我是真的,忘记了他的样子,他说话的声音——这么多年,我努力只去铭记自己的朋友,只是没想到如此成功。
那天我想我赢得真的很漂亮——因为只有彻头彻尾的忘记才是彻头彻尾成功的报复。
我听着他的故事,网络这一边,我由衷微笑,并对这个青年心生敬意。是的,要忘记报复。要相信,那不仅仅是种对亲人的负责或是对自己的宽容,还是对好人的永远宽恕,和对坏人的永远惩戒。
而对我们自己,那是宽容的心在闪耀金色的光芒,是徒然释去一身重负时,超然物外的解脱与轻松。
我最好的朋友,也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她这样开始讲:多年前,我恨一个警察。
看着我惊讶的目光,她微笑了:我这样说你或许会不信。某个夜晚,我被一家大型超市当作小偷送进了派出所,那个警察,他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看很久。
他注视着我的时候,我感觉我的自尊被打成无数片,缤纷坠落。从小,我都是个骄傲的女孩子,我写一手好文章,学习成绩也不错,演讲比赛年年拿全区甚至全市第一名。我从少先队大队长到中学团支部书记再到大学时代学生会副主席。说我偷东西?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在我的购物篮里会多出一袋已经拆封的荧光笔。商场要我赔款我不肯,就这样,我被扭送到了派出所。
那晚,我经历了人生中第一场丧失尊严的审讯。警察坐在我对面,用极其不屑的语调推翻我所有的解释。他一直威胁我说要让学校老师来接我,还要告诉我的父母。当我的朋友们站在派出所门外想要接我的时候,他威胁他们说这属于干扰执法
我恨他,恨他在我20岁的年纪里侮辱我的人格。可是,我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晚最终的解决方式是:我在一份“供词”上签字,而派出所也不再通知我的学校或家长。我以最屈辱的方式,换取了此事的不扩散。
那时候就发誓,大学毕业后,要报考公安厅的公务员,等到自己有能力的那一天,要狠狠报复这个曾经鄙视我、侮辱我的警察。
三年后,我大学毕业,2003年“非典”刚刚结束的时候,我通过了省公安厅的公务员考试,拿到体检通知。
然而我没有去,因为我同时拿到了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到这个时候,想要报复的念头已经悄然消失。我甚至记不起那个警察的模样,记不起那个曾经让我咬牙切齿的警号,记不起自己报考公安厅的初衷。
就这样,悄悄地忘记。
是刻骨铭心的2003年夏天,空气中还有消毒水的味道,一颗想要报复的心已变得安宁。突然间发现这样一个转变:当我研究生毕业的时候,若再次考取公安厅,便该是副科级。副科级是什么概念呢?就是当年审讯我的那间派出所副所长的级别。这个发现令小心眼的我笑了很久
我想,我明白了她所说的话。
她的意思是说:如果实在想要报复,就给自己一个期限,一个目标。在这个期限里,我们努力使自己成为一个有能力去报复别人的人。
可是往往,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往往就真的忘记了报复这件事。
这就是成长,是岁月悄悄馈赠给我们的理智、从容、智慧、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