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谁呀?声音娇媚,地道的东北口音。
是我,楼下邻居!
什么事啊?娇媚中带点烦躁。
你开门,我跟你说个事儿。我看到猫眼洞黑了,估计有人凑上前看我。
什么事,就这样说吧!
说什么呢?我一时语塞,我怎么开口呢?我凭什么断定人家是在做ài而不是做别的手工活呢?再说,人家做ài,又关你什么事呢?我反被人抓了把柄一样犹豫,感觉脸上有点发烫,可是我已经擂响了别人的门,我得对这种形为作出合理的解释。
你的高跟鞋声音很刺耳,这地板不隔音,麻烦你动作轻点儿。
我没有穿高跟鞋,我一个人很少活动的,你敲错门了!
我讪讪地转身,心里好不纳闷,这楼莫不是一层一种结构?这样的火柴盒建筑哪个傻b会那样设计呢?或许是她羞于承认吧?我胸口窝着火,现在又塞进了疑问,直想立马搬走,否则只会被这声音消灭!消灭?这个词让我一震,我忽然来劲了。征服与毁灭都能带来成就感,我要是搬走,只是个孱弱的逃兵,留下来,干掉中午的声音,我才是胜利者,才能消融心中的块磊,才能对得住这场无情的精神浩劫。
无疑,第一步,我必需搞清楚声音的来源。
魏书贤没替我付房租,我不邀请他留宿,他当然不好意思在我这儿过夜。我说了我和魏书贤之间是暖昧的,这个暖昧是一种隐约的若有若无的东西。魏书贤不在,我就幻想和魏书贤上床的可能性,把一些细节想得很逼真,一旦见面,老师还是老师,学生还是学生,道貌岸然地谈些书本上的东西。我对魏书贤的欲望,原来并不是性。
111房间四壁是书,线装书躺在玻璃后,那些泛黄的躯体曾被老头无数抚摸过,我想像老头抚摸时的得意与快感。很遗憾全上了锁。我不明白老头为什么不把书搬走,留下来却又不让人读。我像一个乞丐,坐在一堆假珠宝前,只能模仿富翁进行意淫。魏书贤替我钉了一个红色塑料邮箱,我在上面贴上111,并用透明胶纸封上一层。住进房子我仍然流浪,邮箱却让我安了家。为方便朋友们联系,这也是我不想搬走的原因之一。
房子跟人一样,一老,什么器官都退化了。厨房的天花板不时会掉下一块石灰皮,洗手间漏水,墙壁发潮,幸好北方气候干燥,否则我肯定会得风湿病。这些凑合凑合也能对付,要命的是电线的老化,房间的灯线坏过,厨房的线路修理过,今天中午忽然断了电。我去外面楼梯看电表,112、113家的电表旋转正常,我确信不是停电而是短路。果然开关保险丝断开了,显然,我只有自己动手干好这件事。我是个胆小的人,即便有人保证这根电线没电,我也是不敢触摸的。这件事我不想麻烦魏书贤。我麻起胆子来弄这条保险丝。找好钳子试电笔,搭了把椅子,站上去,我对着保险丝发呆。天杀的我真的好怕!胆颤心惊地拉下开关,钳子抖抖的伸下去又缩回来,缩回来还伸过去,紧张得像面对一只螃蟹。
哎,你好你好,麻烦你帮帮我成吗?保险丝断了!一个男的从我身边经过,我毫不犹豫地喊住了他。男人欣然应允,我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靠,居然挺帅气!他站上椅子,看了两秒钟,说把钳子给我,我微笑着仰头递上钳子,又仔细地看了他一眼,这一上一下两次打量,我莫名其妙就想到了中午的声音。
你住几楼呀?出于礼貌,我找他搭讪。
噢,我不住这里,来211看朋友的。
211?我愣了,真巧。
你认识么?
不不不,我刚住进来,没跟邻居打交道。
你做什么工作的?他接好了,发现不太牢固,又扯了重接。我说我没工作,在房子里呆着。
哦?那是自由作家吧?
是啊,自由地坐在家里。我开了个玩笑,反问你呢?
我是老师。这些太老化,都得更换了,肯定还会断的,你看看灯亮不?
我进屋扯了一下开关,没电!
哦,我忘了把闸拉上去。他往上推了一下,灯就亮了。
你刚说你是老师?
是啊,不像么?
哦不不,太像了,比老师还老师。教中文的吧?我看他挺儒雅,胡乱猜测。
不对,教计算机的。
我与他隔着椅子站着,我也感觉他想和我多说几句话。可是活干完了,再唠下去就会让人觉得图谋不轨。面临分手的危险需要勇气,力挽狂澜需要智识,不要以为我在勾引人,我只想跟他说说话,于是我似乎很自然地说,那你那你一定知道我电脑出了什么毛病了!我的这句话很关键,我这么说了,他才理所当然水到渠成地进了我的房间。
我留意这个单元进出的年轻女子。因为我确信中午的声音以及其他烦人的噪音全部来自211房。我很想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能够这么长时间地坚持一项运动,又是什么使得这个女子可以让男人不懈地努力,保持这么旺盛的精力与欲望,我更想面对面地跟她谈一次。自从那次隔门谈话后,我就开始追踪211,并陷入这种游戏当中。我试过用白纸用力地划地了几行字,贴在211的猫耳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