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受伤”的消息列入今年十大社会热门话题之一,传得沸沸扬扬。“何夭夭”这个名字只差没被过度渲染,取代花木兰成为二十一世纪巾帼英雄的代名词。
“不不不,你错了。”林品尚食指左右摇晃各十五度。“她只知道压榨下属看我就知道了,我甚至没有时间准备检察官考试。再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脑萍上检察官,完成我的理想,为民申冤!”愈想愈不甘心。
姜靖翔打量眼前长吁短叹的同事。按照目前这种工作态度来看,他实在不认为若他如愿考上检察官之后,能为民申冤到哪去。
最多,又是一名浪费国家公帑的冗员,坐领干薪,不事生产,这是他的结论;但基于先来后到的职场礼仪,他只能在心里暗想,沉默应对仍在背后放箭、中伤自己长官的林品尚。
“像你多好。”批评到此告一段落,换上欣羡。“你今年也有参加司法官考试的打算吧?”
“嗯。”他是有打算,但并不表示他就不会认真工作。
看不出他想法的林品尚继续道:
“小田也是。就是在你之前,在施检手下做事的书记官。他闲得可以每天看书、准备司法考试,他今年铁定考上;而我,还不知道要在书记官这位置坐多久。唉,真想辞职专心应考,可是又舍不得放弃这么高的薪水”碎碎念、碎碎念,林品尚自怨自艾的话足以累积成老太婆又臭又长的裹脚布。
铃内线电话响起,打断林品尚一发不可收拾的感言。
“是,我是好的,我马上过去。”挂好电话,一脸忧怨地睐了姜靖翔一眼。“你看,我才刚说,现在又要去命案现场”想到不久后会看到什么画面,林品尚的脸色逐渐转白。
罢何检说了,是件分尸案
呜呜他最怕的就是那种腥风血雨的场面,为什么他会跟到一个老是承办命案的检察官?
哀怨地合上某某法学宗师所写的刑法名著,林品尚缓缓起身。
这时,他急惊风似的长官已经因为等得不耐烦,亲自杀到书记官专属的办公室外,连门都没进,当场表演狮子吼:
“快一点!我到门口等你!”声落,人已冲向地检署大门。
“是”好哀怨,分尸案哩
即使只是惊鸿一瞥,姜靖翔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是最近媒体曝光率急速窜升的美女检察官,先是惊讶她艳光四射的外表,而后更错愕于她风驰电掣的行动力。
他才听见她的声音、瞥见她一眼、呆愣一下,就已经听不到她跶跶的马蹄不,是高跟鞋踩地的脚步声。
速度之快,迥异于还在座位上收拾公事包准备出勤的林品尚。
抱持能拖多久是多久的理念,林品尚的动作慢得堪比七旬老叟。
临走前,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回头
“对了,还没问你,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台大?政大?还是中兴?”
“花中。”
“啊?什么?花中大学?”在台湾吗?好怪的校名。
“花莲高中。”姜靖翔冷冷地说,短短的交谈已够他了解林品尚对这话会作何反应。
丙不其然,台大毕业的精英脸上马上出现一抹僵硬。
“花、花莲高中?”
“我只有高中毕业。”他重申,扬起客套的微笑。“我相信台大毕业的你一定很清楚司法人员考试规则,书记官只需高中学历就有资格报考。”
“呃、呃呃,是、是这样没错。”
“还有任何问题吗?”
“没、没”林品尚应道,沾了一鼻子灰,一脸尴尬地离开办公室。
才高中毕业?他这个台大毕业生竟然跟个高中毕业生是同事?!
不、不,这怎么可以!说出去实在太丢人了!
所以,他今年一定要考上检察官,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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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啾!”莫名其妙冒出打喷嚏的自然反应,施逸伦差点打破她坚持已久的气质优雅路线。
还好、还好,现在四周没多少人,离她最近的又是大学时代认识的好姐妹,没有形象幻灭之虞,不怕不怕。
“突然打喷嚏,呴,有人在背后说你坏话哦。”
“臭叶秋。”玉手挥去好姐妹的揣测。“少胡说八道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你们写小说的老爱骗人。”
“切!是哪个家伙老打电话找我,问我最近有没有新书上市,又老是催我稿、追着我要小说看的?”叶秋斜眼瞟向对桌手帕交。“最好你以后都不要来找我借小说。”
“别这样嘛”俏臀赶紧移坐到叶秋身边,螓首倚上人家肩头,使尽撒娇之能事。“人家是说笑,不要这么无情嘛。我知道秋秋最好了,人美心地好、见义勇为、行侠仗义,看见小狈狗落水会拿小石头丢牠,还有”
“谢谢你哦,下回看见你落难,我会记得用石头丢你,让你好好品尝落阱下石的滋味。”
这家伙叶秋开始后悔当年见义勇为,出手救了遭不良少年包围騒扰的她,还因此结下难解的孽缘。
“人家最喜欢你写的小说了,尤其是小何那一本,写得真好!”世界真是小呵,昔日的救命恩人、今日的好姐妹,竟然是同僚的直属学妹。
“这么说,你只要我写的书,这些都不需要了?”抱起提袋放在桌上,透明提袋里是一迭刚出炉的言情小说。
“哇啊!席绢、于晴、沈亚还有这些、那些,和这些!是她们的新书耶!我最爱看她们的小说了!”一声尖呼,施逸伦环臂抱住提袋往自己怀里圈,可怜的叶秋眼睁睁看着自己个把月来的心血被推至一旁,打入冷宫。
这女人扭断检察官的脖子会被判得比较重吗?她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噢!我爱死你了,秋。”
“我一点都不想被你爱。”叶秋臭着脸拿回送她的样书。
中途被人拦截。“你干嘛?”
“有了旧人忘新人,去找你的言情名家,少来理我这个刚出道的新人。反正我写作功力不足、火候不够,不入你施大检察官的法眼。”去!她的反应真让人想骂脏话。
检察官学人家看什么言情小说!最近热门的csi还比较适合她,叶秋心里暗想,完全忘记自己才是那个听见律师老公要到上海出差,不但没去送行、没陪同出差以免老公在上海包二奶,还交代他要买齐csi一到四季dvd回来送她的影集迷。
“别这样啦。”喔哦,不小心刺伤姐妹淘身为创作者的小小自尊心了。
虽然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计较的,但叶秋的表情告诉她,如果不好好安抚,下回就别想看最新的言情小说。
可是在她看来新人嘛,总是要历练一段时间才会发迹的嘛,尤其现在又是诸子百家争鸣的时代。
漫漫书海,不分类型,台湾光是一年的出版量就多达三万八千多本,平均每个月有逼近四千本的新书上市,消费者的荷包有限,出版品的种类、数量庞大,言情小说也只是其中一条支流,能怪她们这些读者吗?
当面对的是种类丰富却不知味道如何的菜肴,一般人总是会先选自己偏爱的口味,行有余力再去尝鲜试新嘛。
“哼哼。”显然她的撒娇不被接受,叶秋还是一脸屎臭。
“好嘛好嘛,人家请你吃一顿饭好不好?”
“哼哼哼哼。”“外加爱情故事一则?”
“sonoma的肋眼牛排和你最近的恋爱八卦?”叶秋开出条件。
“好、好,只要能让叶大作家满意,要小女子做什么都可以。”割地赔款到这地步总行了吧?
“很好。”叶秋满意地点头。
其实她并不在意那没啥斤两的自尊心。新人嘛,需要经过磨练才能发迹这点她早有心理准备,也有所觉悟,只是啧,不趁机污她一顿好料、a点小笔事来听听未免可惜。
能a、能污就别浪费这是她叶秋奉为圭臬的信条之一。
“牛排改天请,故事可以先说。”逼近她。“从实招来,最近又惹上哪株桃花、哪根名草了?”漂亮女人永远不乏男人追,情史铁定比她这个闭门造车的言情小说作者来得丰富。
想也是。她叶秋连老公都是因为搬到隔壁、来个近水楼台才蒙到的。论情史精采度,哪比得上在司法界百草丛中悠游、当年甫上任时还被称为“台北地检署漂亮宝贝”的施逸伦。
“没有几株能入我眼的。”施逸伦托腮叹道,言语间暴露自己是外貌协会会员的身分。“你也知道,司法界多的是一考就考四、五年的法官、检察官;在考场宾过这么多年,不秃不胖不心智扭曲也难。而真正年轻有为的,不是已经结婚就是有女朋友;要是还维持单身,那八成是还没comeout的同志:而且”娇叹一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年录取的是女性多于男性,要说女人当道愈见强势,还是现在的男人自甘堕落日渐衰败?你知道的,这样一来就会压缩到职场恋情的发生率,愈来愈难找到对象了。”
“言下之意是”叶秋瞇起眼,细眸透出凶光。“这位姐姐,你刚说要讲故事是唬我的?”
“我是没桃花,可不代表我不能当桃花。”她是有点动了这个念头,但到目前为止也还只是个念头而已,会不会付诸行动,还要再观察一下。
当桃花?有意思。
母夜叉脸换上兴味盎然。“快说快说!哪个男人这么倒楣,呃是这么有福气,让施姐姐你甘愿沦落变桃花?难不成你决定倒追之前提过那个司法界木村拓哉的赵法官?”
“不不,他已经有未婚妻了,而且她年纪比我小,人也长得比我漂亮。”
“要不,是哪个青年才俊让姐姐你芳心暗许?”
施逸伦神秘一笑,脑海冷不防浮现新来下属俊帅的酷脸,不自觉的,笑意渐深,只差没两眼冒出大大的红心显示自己的迷恋。
哇呜,好个春意盎然的笑容!甜柔的表情连她这个同性都忍不住心跳加速,怦然不已。
“快说快说!是哪家公子让姐姐你煞上了?”愈来愈好奇。
“就是”
“打搅了。”男中音宁定地打断施逸伦的话。
姐妹淘同时抬头,叶秋先惊呼。“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在你身边布下的眼线多得超乎你想象,秋。”孟旸谷叶秋的丈夫扬起迷人的笑容说道。
“老妈这个叛徒。”用不着他说,她就知道谁是那只“廖北鸭”了。
“你答应过我会在家等我接你去作产检的。亲爱的孟太太。”他提醒,对于妻子的不安分实在感到头疼。
孟太太?沦为配角的施逸伦看向好姐妹。
“你也知道我屁股长虫,没办法乖乖待在家里太久。亲爱的叶先生。”
叶先生?施逸伦再看向突然打断她们姐妹谈心的男人,一会,才认出对方。
孟旸谷,目前最炙手可热的新锐律师,专长国内外民事诉讼,没多久前才离开法律人趋之若骛的寰宇法律事务所。
他们是夫妻?!
还有产检巧目移向叶秋的小肮。刚见面时,她还以为是叶秋这段时间吃得太多变胖了,原来是怀孕。
噢!老天,她这手帕交什么时候结的婚,她怎么不知道?!连孩子都有了
这厢,夫妻俩一坐一站,孟旸谷沉默俯视有如被蛇盯住、坐在椅子上不敢妄动的青蛙太太。
理亏在先,叶秋被瞅得心虚,先认错:“好啦好啦,我错了嘛,不要生气啦。”
“我有生气吗?”迷人的笑容持续发送诱人的灿烂。
真相信他没生气才是笨蛋。“我发誓,我真的认错。”
孟旸谷弯腰,伸臂搂妻子起身。“抱歉打搅你们的聚会,不过我必须带我太太去作产检,希望你不要见怪,施检官。”
“你认识我?”她好惊讶。
“你与何检齐名。”只是名目不同,后者是办案有如拚命三郎出了名;而她,则以散漫不出庭闻名。
不知情的施逸伦小脸绽亮,洋溢兴奋。“真的?”
“嗯。”基于对方是妻子友人,孟旸谷保留地回应,低头看表,存心转移话题“离预约只剩三十分钟,我们最好现在就出发。”
“好啦。”叶秋不敢再造次,乖乖应道。“逸伦,我们改天再约,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牛排、一个故事。”
“你也欠我一个解释。”施逸伦指指她身边的孟旸谷。
“收到。”叶秋回她一个“ok”的手势。
目送两人离去,施逸伦吁叹口气。
为什么昵?
连言行向来大剌剌、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丝女性柔美特质的叶秋都结婚了,且老公还是孟旸谷这个在律师界已小有盛名的精英分子。
而她家世不差,且是台大法律系毕业,还应届考上检察官,外貌也属上上之姿;照理说,这样的她应该是万中选一、让人趋之若骛的对象。但,为什么身边的友人一个个都名花有主了,只有她,到了二十九岁的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不是无人问津,就是问津者相貌平平,入不了她的眼。
不是不期盼爱情。
她敢发誓,打从十六岁晋级豆蔻美少女起,她就满心期待爱情叩响门扉。不奢望谈恋爱到最后必然产生童话般幸福美满的结果,就算最终以分手收场或是悲剧结束,轰轰烈烈的过程也足够她一生回味了。
可是,也不知道是月下老人老眼昏花,总是绑错姻缘线;还是邱比特准头不够,老是射错人;能入她眼的,往往不久后就变成她朋友的另一半,交臂失之的次数连自己都算不清楚了,唉
谁能懂呢?
在检察宫的光环下,她其实只是一个期盼爱情降临、比谁都单纯的女人。
只是一个
连初恋都还没有过的普通女人,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