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简直太自以为是,可恶至极!
庄晓梦呕得说不出话,直瞠着眼。
此时,菲比送咖啡进来,察觉室内气氛有些僵凝,好奇地来回扫视两人,直到触及墨未浓严厉的目光,才瘪着唇急忙退出去。
庄晓梦下意识地捧起刚送进来的咖啡,纸杯惊人地烫,烫得她手指不禁一松,翻倒了杯子,几滴咖啡溅上白色西装外套。
她懊恼地尖叫一声,跳起身,躲开沿着桌缘滴落的液体。她左顾右盼,想找面纸,找不到,只得打开自己的皮包,抽出几张面纸。
咖啡已经渗进了白色西装外套,没得救了,她拿面纸稍微吸了吸,然后收拾桌上残局。
墨未浓默然注视着她仓皇的举动,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剑眉微挑,也不知是觉得厌恶还是好玩。
讨厌,丢脸丢大了!为什么她老是在他面前出这种糗啊?
庄晓梦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颊畔蒸上热气,手上动作更快了,好似车窗雨刷勤奋地工作。
“你平常做事都是这么慌张吗?”他忽然悠悠开口。
“什么?”她愕然抬眸。
他摘下眼镜,拿眼镜布闲闲擦拭着。“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决定。”
这是在暗示他后悔把她从财务部调来这里吗?
庄晓梦胸口一窒,挺直背脊站起身,尽量保持庄严的表情。“墨经理如果觉得我不适合,我很愿意回财务部去。”
“你的意思是,你宁愿在柴副总裁底下做事,也不愿跟着我吗?”问话的口气略带谐谑。“恐怕现在你想回去,柴老也容不下你,毕竟很少有人敢当众那样跟他呛声。”
她一凛,脸颊更烫。“那天的员工大会你有参加?”
“当然。”
很好,她真的红了!现在“翔鹰集团”还有哪个人不晓得她那天的“英勇”事迹?就连这跩得不可一世的男人也亲眼目睹了。
抱喜,庄晓梦“翔鹰集团”史上从此记上你一笔了!
庄晓梦闷得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我不是故意跟柴老顶嘴,我只是”
“只是怎样?”
她敛下眸。“我那时候有点走神。”
“走神?”
“我那时候在想别的事,而且我只是开玩笑,谁知道柴老那么没有幽默感。”嗓音愈说愈细。
“你跟柴老开玩笑?”他手指拈着镜架,似乎也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理由,湛黑的眸紧盯着她。
她尴尬地承接他的视线。
少了两片镜片阻隔,他的眼神更犀利了,从容不迫地射过来,在她敏感的脸部肌肤刻烙着。
而她初次知晓,原来眼神也能刺痛一个人。
她绷着身子,紧张到快尖叫的时候,他搁在桌上的手机忽地响了,而她听着那很难得听见的古典乐旋律,一面讶异,一面放松了肌肉。
感谢这个打电话来的人,不论对方是谁,都是救她脱离这迷离氛围的大恩人,她由衷地感激对方。
但接到电话的墨未浓却不怎么高兴,眉心因对方说的话缓缓聚拢,阴郁的眼色好似暴风雨来前的天空。
是谁打来的?
庄晓梦好奇地凝视墨未浓,忘了自己方才还急着躲开他的视线。
他默默听着对方说话,眉梢一下紧蹙、一下挑起,刀锋般薄冽的嘴角偶尔会嘲讽般地一扯。
她研究他的表情,愈看愈兴致盎然。
没想到那么冷漠的人,表情原来也挺丰富的,虽然每一次肌肉的牵动都很细微,若是不仔细注意,很难看出他神情有什么变化。
他还会拿食指轻按太阳穴呢,这个小动作还挺有魅力的嘛。
庄晓梦浅浅弯唇,不知不觉坐回沙发上,单手托着腮,专注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等等,让我搞清楚,你这意思是想跟我分手吗?”沈默地听对方抱怨半天,他终于开口了,语调平静,无起伏。
分手?庄晓梦眨眨眼。这么说打电话来的是他女朋友喽?
“嗯,我了解了。”
了解什么?
“我完全同意你的说法,ok,我赞成分手,这段时间谢谢你了,再见。”
庄晓梦愕然,皓腕差点撑不住下颔。
就这样?他女朋友打电话来抱怨,威胁要分手,他听完了二话不说,居然爽快答应?
她瞪着他挂电话,看着他悠哉悠哉地啜咖啡,戴回眼镜,甚至还轻轻吹了声口哨。
吹口哨?她没听错吧?庄晓梦简直发指。
这男人跟女朋友分手居然可以分得那么冷静、那么漠然,甚至还如释重负地吹起口哨来,彷佛了却一桩心事!
好可怕!这种男人,聪明的女人绝不会喜欢,爱上了只会令自己痛苦。
绝不能跟这种男人靠太近
“有什么疑问吗?”他总算注意到她见鬼的表情。
她拉回心神,虽是极力克制,声嗓里仍不免含着淡淡讥刺。“我只是想知道,墨经理是否还要我留在这个部门。”
以他那么瞧不起女人的性格,又亲眼见证她笨手笨脚地打翻咖啡,现在应该已经后悔把她调过来了吧?“如果不需要,我可以”
“我要。”他闲闲地打断她。
“什么?”她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没听清楚吗?我说我要你。”
她听清楚了,只是觉得奇怪,她究竟是哪一点教他看上了?
庄晓梦眨眨眼,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表情还似笑非笑,心跳一乱,急忙深呼吸。“既然如此,我能请教一下我的新职位到底是什么吗?”她故意以一种极为公事化的语气问道。
鲍事公办、公事公办,绝不能跟这男人靠太近。她叮咛自己。
“我查过你的履历了,你以前曾经在证券公司当过研究员对吧?一年前进我们公司,到财务部担任会计方面的工作”
“风险管理。”她澄清。
“什么?”
“我在财务部做的不是会计工作,是风险管理。”
“有差别吗?”
差别大了!她横他一眼。“会计的工作主要是记帐、产生财务报表,我负责的是公司营运资金的风险管理,比较偏向资金规划。”
“举例。”
“比如说我要监控公司每天的现金流量,预测未来的现金流量,如果有不足的部分要及早补足,看是要从银行调钱还是从其他管道如果有多余的闲置资金也不一定要呆呆放着,可以考虑从事短期的利率或汇率商品的操作。”
“”“还不懂吗?我可以解释得更详细一点”
他不发一语,静静地听她滔滔不绝,也不知是想些什么,那薄锐的唇一径似弯非弯着,眼眸间歇闪着光。
啊,他又用食指按太阳穴了微蕴几分性感的小动作似乎有一种“你慢慢说吧,看你还能说多久”的味道。
她是不是太啰唆了?庄晓梦立时尴尬地顿住。
他扬眉。“说完了吗?”
“完了。”
黑眸凝定她,她看不出藏在他眼底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只觉得他的眼神真的有一种让人很不安的可怕力量。
“财务方面我不是很了解,不过你解释得很清楚。”他食指敲着桌子,身子微倾向前。“庄小姐,你听过vc吧?”
“vc?venturecapital?创业投资?”
“没错,就是创业投资。这就是我们这个部门要做的事。”
“可是我们公司又不是做金融的,怎么会扯上风险投资呢?”庄晓梦觉得奇怪。
“你知道魏元朗吗?”墨未浓不答反问。
“知道啊。”庄晓梦点头。“他的电子商务公司当初就是从我们集团分出去的”她忽地一顿,忽地懂了。“墨经理的意思是,我们要做类似魏元朗的事业模式吗?”
“没错,我们首先要做的,是评估集团内部所有的事业跟研发单位,看是要分割、整并、外包还是独立,也就是说先找出集团内部有希望成功的种子,投入足够的资源来栽培。当然,我们栽培的标的不仅止于集团内部,以后也可以往外寻找,拓展版图。”
“我们现在已经有能力做这种事了吗?”庄晓梦狐疑。前两年,整个“翔鹰集团”还陷在裁员风波中,现在就能浴火重生了吗?
“你说呢?”他又反问她了。
“嗯。”庄晓梦敛眉思索。“资金方面应该是没问题的,年初魏元朗的公司上市后,股价一直维持在高档,给我们集团挹注了不少资金。”
“有钱就好办事,接下来就看我们了。我想你就暂时先担任专案助理的职务,支援其他同事,另外我们这里是以任务小组的编制来进行工作,有需要的时候,也会到集团各部门调集优秀人才过来帮忙,你来负责联络跟协调。”
支援其他同事?意思就是帮那些男人处理杂务吧!联络跟协调?不就是打电话兼跑腿吗?
庄晓梦咬牙,一把火苗在胸口窜起。“经理的意思是要我来这里打杂吗?”
她虽然不敢说自己工作能力有多出色,好歹在财务部也是个小主管,如今被转调部门就算了,居然还降职当助理,要她替那些男人跑腿!
他以为她是刚出社会的小妹妹吗?
怒火噼噼啪啪地烧,烧红了庄晓梦的眼,却没烧晕她的理智,她紧握双拳,拚命想忍住当场发飙的冲动。
“我觉得这份工作似乎不太适合我。”她尽量委婉地表示不满,掠过脑海的画面,想象的却是冲到他面前,指着这大男人的鼻尖痛骂一顿。
“你还没试过怎么知道呢?”
还用试吗?她出社会第一份工作受的教训就够了!幻想中的她帅气地连续搥他的头好几下。
墨未浓微微一哂,也不知是否看透她脑中思维。“你的薪水福利一切照旧,不过每年可以分两次红利。”
“红利?”画面消失,回到现实,怒火乍熄,眸光迸亮。
“一次股票,一次现金。”
这样喔,那就嗯,值得好好考虑了。管它升官或降职,薪水有加最重要!助理也好,跑腿也罢,为五斗米稍稍折个腰也不为过。
至于身为职场女性的尊严,得了吧,又不能当饭吃!
庄晓梦思索着,放松了僵凝的脸,明眸略略瞇着,粉唇一下微抿,一下又浅弯,半截贝齿若隐若现。
他盯着她,眼眸闪过玩味的光,似乎觉得她变化多端的表情很有趣。
“庄小姐同意加入我们部门了吗?”
“同意什么?”她先是一愣,两秒后,点头。“喔,我同意。”
“那我就代表所有同事欢迎你了。”墨未浓按下通话键。“菲比,带庄小姐到她的座位去。”
他还真是一秒都不浪费啊!目的达成马上赶人。庄晓梦不是滋味地瞟他一眼,站起身。
“那我先出去了。”
她旋身,刚握住门把,身后传来他悠闲的嗓音。“对了,庄小姐,别忘了清理你的西装外套。”
她忽地凝住步履。
是她多心吗?还是他语气真的含着一丝嘲弄?
她咬住牙。“多谢墨经理提点,我会记得的。”顿了顿,一股恼意促使她回眸。“礼尚往来,经理应该不介意我也提醒你一件事吧?”
“什么事?”
“你的裤管。”她一字一句地说,粉唇如玫瑰,噙着带刺的笑意。“脏了。”
墨未浓低下头,扫视西装裤管,果然发现几滴污渍。他讶然抬眸。“你怎么知道?”
“你说呢?”她不答,拿他方才说过的话回敬他。
他愣住,而她,冲着他嫣然一笑,满怀胜利感地打开门,没料到回身欲带上门之际,她偶然瞥见他嘴角一扬。
他在笑?
她僵住动作,惊异地透过门缝看着他捧住前额,低低地,轻声地笑,那笑,就好似是阴雨连绵的春日,透过阴郁的云层射出的第一道阳光。
温暖的、令人感动的阳光。
庄晓梦猛然关上门,背靠着门板。
怎么办?
她的心,跳得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