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年后

    “早上十点新进员工动员会结束后，您的行程如下：十一点与珠宝行业协会代表在饭店见面，今年珠宝界的大规模展览大概有两百多场，高会长暗示林氏企业抽成比我们低，至于底线是多少还不清楚。下午三点出席技术部的会议，五点以后您与高敏淑小姐约好见面，已经帮您订好了餐厅。”

    “谢谢。”

    点点头放下报纸，将杯中咖啡饮尽，金仁和站起身来，接过秘书递上前的西装外套穿上。

    “新进人员全都到齐了吧？”

    从秘书手中接过新进人员名单，他走出办公室向电梯走去，迅速浏览了一遍又交还给她。

    “全都到齐了。”

    “好的，通知资讯部萧经理，尽量查清楚林氏给珠宝协会的底线是多少，如果低于百分之十就通知各部门先停止这个企划。”

    “好的。”

    打开了会议室大门，裏面马上传来鼓掌声，金仁和环视全场一周，深吸一口气定了进去。

    “依然在找她吗？”

    “嗯？”

    “我是说依然没有整理好心情吗？这么久了，你也三十了，家人很着急吧，听说我要结婚，你妈妈在电话裏感叹了很久呢！”

    斑敏淑无奈的瞪著眼前净只是笑的男人。现在的他变得爱笑了，甚至会搭理别人的玩笑话，但是他愈是这样，明白之中转变原因的人就愈是笑不出来，总觉得是为了掩盖伤心才强颜欢笑的。

    “哦！她老人家太闲了，急著抱孙子呢！你就赶紧加紧脚步生个胖小子，抱去给我妈玩玩，让她乐一下。”

    “去！胡说八道，你以为她是为谁着急啊！”斑敏淑没好气的越过桌子，伸手拍他的头，他的心情她很了解，可是世界这么大，要找一个刻意消失的人，和大海捞针的难度下相上下。

    “不说这个了好不好？谈谈婚礼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翻看桌上的喜帖，金仁和兴致勃勃的看着照片上郎才女貌的组合。

    “唉你就继续这样下去吧！以后成了糟老头没人要，再后悔就来不及”

    “所以趁现在还有能力办点事，你就尽痹篇口吧！只要不让我冒充新郎，什么要求都可以，家具用品都是要从韩国买过来的吧？需不需要我请妈妈帮你选些日用品？”

    “不用那么麻烦，现在网上购物很方便，我知道有家工作室专门做韩式风格的日用品，我都已经选焙好，下订单了，臭小子，带个真心喜欢的女伴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别再让我看到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喝著闷酒！”

    斑敏淑再一次唠叨的重提旧事，这家伙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可内心却早已经被掏空了，只会没日没夜的工作，藉以填补内心的空虚，麻痹感觉。

    “好啦！”金仁和一副小生怕怕的表情，连连笑着点头，望着手中冒泡的香槟，笑容渐淡。

    一年了，三百多个日夜过去，每天他都以为能够再次遇到她，电梯裏、楼梯转角、游乐园、电影院、西餐厅、散步走过的街道

    可是她好像真的由人间蒸发了一样，除了不时入帐的钱提醒著她的存在，短短一年，她从不知名的地方往帐户裏转入了近四十万。

    他其实有太多种可以找到她的方法，但是他没有行动，只是原地等待，因为他记得她信上说的那句话如果有缘分，以后还会有真正的开始。

    真正的开始

    他始终期待著。

    “这一年来谢谢您的关照，新年到了，我特地做了些喜庆的花样送来，祝您全家来年一切顺利！”

    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放在桌上，齐豫满意的笑着，这是最诚心的感谢方式，也是最能抓住老顾客的方式。

    “啊！太谢谢你了，该感谢的是我们才对，以前总是从家乡买了再托运，不知道多麻烦呢，自从看了你的设计，我们就喜欢上了，你看家裏用的、铺的都是在你那裏买的，虽然刚开始觉得透过网路购物不是很安全，但实在是很好看！又省事多了，实在太感谢了，哦！这福字和鱼绣得可真精致，挂在客厅刚刚好呢！齐小姐，你实在是太细心了，谢谢！”

    “该感谢的是我，这一年来多亏你们一直照顾我的生意，希望以后还能做出令您满意的用品，过完年我会将一批新设计放在网页上，部分装饰品采用了银饰，到时候有喜欢的我给您打折。”

    “好好好！罢好家裏的摆设都该换了，到时候我—定会挑很多，八折说定喽！我还会叫很多朋友一起选焙，上次她们收到东蚊瘁，直说比网上看的还漂亮，一直夸你年纪轻轻却很能干呢！”

    “您过奖了！”

    看到对方对礼物非常喜欢，齐豫甜甜的笑了，这一年来的辛苦总算没白费。

    “对了！齐小姐这么漂亮贤慧，一定有男朋友了吧！什么时候结婚呢？听说在明年秋天结婚的新人，会一辈子幸福美满呢！”

    “呵！我还没有合适的对象，所以恐怕赶不上这好日子了！”

    齐豫的目光落在绣工精致的莲鱼上，淡淡笑了。

    “不会吧！怎么可能还没有男朋友，你人漂亮又能干，这样的人呦，要是在我们韩国早就被抢著定下了，不会是有什么感情放不下吧？”

    家庭主妇探头好奇的问，摆明了不死心的样子。

    “您过奖了，实在是还没遇到合适的。”

    齐豫笑得有些尴尬，看看表，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再晚的话就赶不上最后一班班车。

    “一定是你眼光太高才这样，男人不求长相，只要对你好又有前途就可以了，你看我们家的男人还不是那样，当初还没这么有出息呢！”

    “多谢您费心，我会努力的，时间不早了，我先告辞，提前祝您全家新年愉快！”

    起身告辞，出了门搭车到车站，买了末班车的票，看看表还有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齐豫便朝自动贩卖机走去。

    一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她独自坐在车站，决定离开这个城市。

    那时的她很茫然，想了很久，终于决定结束那段荒谬的开始，于是留下一封信离开金仁和，并且允诺要还清那一百万，然而这一百万不是笔小数目，所以她不得不绞尽脑汁，开始想如何赚钱，光靠打工上班是不行的，不知要多久才赚得了一百万，于是她想到了他家裏的摆设、碗筷，想到他说过的话，于是她发现了商机。

    到这裏发展居住的韩国人愈来愈多，他们也和中国人一样有著自己传统的服装用具，而且思想上和中国人一样有传承意识，固有保守，像金仁和说过的，起初也许会觉得是保守的思想，用什么还不都一样，能达到原始作用就可以了，但是远在他乡的人，如果能看到、用到家乡的东西，心理会更安定吧。

    于是她用仅存的积蓄从韩国买进日用品，刚开始没有销售管道，只是枯等著顾客上门，后来才想起网路，便在韩国人常登录的网站申请了网址，发布照片上传，渐渐才吸引了一些顾客，也才有了今天这样的成绩，虽然没有他那样的成就，但能一点点的还清欠他的，她也心满意足了。

    这一年来她想了很多，想当时的她和他，后来慢慢了解她对金仁和，不仅仅是利用，牵挂也在一年中愈来愈浓，常常不由自主的关注报章媒体关于他的报导，像是天宇的股票涨了，又收购了哪家公司，和关于年轻有为的总裁的报导知道他过得很好，她也可以放心了。

    “喂！时间到了，要走了！”

    远处司机催促著客人快快上车，齐豫回头望了一眼城市裏的灯光，笑着离去。

    “林氏给珠宝协会的底线是百分之十，比我们以往给的低了五个百分点。”

    萧婷婷将获得的最新商业资讯如实汇报，望着金仁和微微皱起的眉头，连她也觉得难以抉择，百分之十是这个领域的最低限度了，低于这个数做保全几乎没有利润，人工费、技术、设备费用、策划费用等，全年算下来不是小数目，还要根据展览的收益才能知道是否有利润，林氏现在几乎是由崔志文掌舵，从这次看来，显然崔志文是针对天宇而来。

    “萧经理觉得呢？”

    望着桌上的资料，金仁和想听听昔日得力助手的意见，现在她可是资讯部的经理了。

    “低于百分之十是不可能有利润的，林氏这样做实在太过冒险，却也成功引起了业界注意，但是以林氏的资金运作方式，如果要预支全年的费用，恐怕会比较吃力，而且据我所知，并不是所有的股东都支持崔志文的这项决定，就目前来说，我们还有争取的空间。”

    金仁和点头赞同她的看法，阖上手中文件，审视会议室裏其他人，他们全都是跟随天宇多年的功臣，此刻全部等著他开口。

    “这个领域我们做了三年，联系珠宝协会，明白告知他们百分之十五绝对不能再少，我们提供最好的服务品质和宣传，如果他们坚持压低价，就允诺可以确保比去年高出五个百分点的销售。”

    “总裁！”

    金仁和打断反对声，继续开口。

    “我知道现在市场不景气，金价又拾高，但是如果这次我们放弃了，以后就失去了这个市场，各位都是跟著天宇一起成长的，自然知道当年开拓这间公司有多艰难，所以最后还是该搏一下，如果他们不接受，到时候再退出也不迟。”

    ：

    “总裁，珠宝协会方面暂时没有答覆，可能是在拖延时间，想看林氏是否有进一步的让步。”

    金仁和不禁勾起嘴角莞尔一笑，崔志文现在已经站在悬崖边了，再定一步必定会搞垮林氏，银行也不可能再贷款给他们，除非他找到其他融资的管道，而那必定要付出更高的代价。

    转了转有些僵直的脖子，伸手按下内线，金仁和请秘书送上咖啡。

    “总裁对黄秘书还满意吗？”

    萧婷婷细心的看到他扣好的袖扣，新秘书是她升职前严格挑选的，各方面来说都没有问题。

    “不错，但是要再磨练久一点，才能赶上萧经理以前的干练，怎么了？”金仁和笑着问。

    “您该找个伴了，总让秘书扣袖扣，多不贴心。”

    “哦？”伸手望着早上请秘书扣上的袖扣，金仁和笑了。

    “还是萧秘书贴心，可是怎么办呢？有企划部秦经理这个强劲对手在，不然我就娶你了。”

    “总裁真会开玩笑。”萧婷婷顿时有些羞涩，居然连总裁都知道，看来回去她得好好收拾那个嘴巴漏风的家伙。

    “呵呵！早些结婚吧，听说明年是个好年！”

    “我才不想便宜那家伙呢！”

    她皱著鼻子说，顿时又不好意思的望向笑看自己的上司，忍不住叹气。

    “说真的，您还没放弃齐小姐吗？”

    金仁和隐去笑容，正好秘书端著咖啡进来，于是他挥了挥手。

    “别总把矛头对准我，我还想多享受一下单身的乐趣呢！”

    萧婷婷也不再多言，她知道金仁和这一年多来都在等齐豫，当年他们之间如何开始和结束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在齐豫消失后他有多痛苦，一向不爱喝酒的他，在应酬宴席上却一杯接一杯，一心只是想让自己醉倒。

    唉！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齐豫到底在哪裏呢？

    到底在哪裏呢？金仁和转动手腕上的袖扣，淡笑不语。

    “在哪裏呢？”

    齐豫开著车在这附近转了三，四圈了，还是没有找到订单上的门牌号码，于是只好打电话询问买家。

    “你好，请问找哪位？”

    齐豫拿著话筒愣了一秒，隐约觉得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熟悉。

    “你好？”

    “哦！对不起！请问是权先生家吗？”

    “是！请问要找他吗？”

    斑敏淑迟疑的问，她觉得电话裏的声音熟悉得紧，差一点就能想起来了。

    “哦！我是乡情工作坊的人，权先生订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想跟您确定一下地址。”

    齐豫照著订单上的地址念著，一边皱起眉头张望，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地址是对的，但门牌号多了个零，一定是权先生写的吧，是他就有可能犯这种错误，哼！抱歉了，请您过来吧。”

    “好的。”

    松了一口气，齐豫哑然失笑，那女人的口气听起来很娇呢，看来这对夫妇感情不错，半个月前才接到他们的订单，从床上用品到摆设器具，让她和员工加班赶了好几天才做出来，现在为了降低成本，她都是从韩国进口最精致的样品，再加工设计，请工人制作的。

    几分钟后，她终于找到地方了，刚刚接电话的女人还在门口等她。

    “您好！”“抱歉让你找了那么久！齐豫？！”

    斑敏淑惊讶的叫出声来，接著就一把拉住齐豫，仿佛不这么做，下一秒她就会逃跑一样。

    “你！竟然是你！天啊！这世界真的好小！”

    “的确好巧。”

    齐豫还未完全从惊讶中回神，难怪觉得声音熟悉，原来电话裏的人就是高敏淑。

    “我就说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原来是你！”

    斑敏淑热络的拉她进屋子裏，又是招呼她坐又是倒茶水的，她仔细打量著坐在沙发上的齐豫，思量著该下该马上打电话给金仁和，一年多不见，她变了，头发长了也烫鬈了，化著精致的淡妆，以前那股羞涩的稚气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成熟女人的韵味，只是不知道现在的她，感情是否也成熟了。

    “是啊！订单上写的是权向宇先生的名字，我也没想到会遇到你。”

    齐豫笑着端起茶杯，心底却莫名不安，没想到竟然会遇到高敏淑，那金仁和

    “哼！那家伙即将成为我先生。”

    “恭喜！如果早知道是你的话，我一定会做得更别致！”

    “没关系，在网上看到的样式我都很喜欢，这些已经很精敏了！这1年过得好吗？，”

    哀摸著上好的丝缎被子，高敏淑笑着问。

    “嗯！开了自己的工作坊，托大家的福，生意还不错。”

    “有男朋友了吗？”

    “嗯？哦哦。”

    没想到对方问得这么直接，齐豫迟疑著不知该下该说实话，毕竟以金仁和与高敏淑的关系

    “唉！那就没办法了，本来想告诉仁和他等得有结果了，看来，那家伙不得不放弃了，唉！”

    斑敏淑假意的说，不时还拾眼观察她的表情。

    “他过得好吗？”忍不住还是问了，因为高敏淑说他在等，等她吗？齐豫的心跳快了一拍。

    “怎么说呢，表面上看起来很好，工作起劲得简直可以用废寝忘食形容，人虽然瘦了，但看起来精神不错，只是一个人孤孤单翠，对著一大堆流口水的女人不理睬，看起来颇让人心疼的，连饭都在公司吃。”

    斑敏淑实在想为自己精湛的表演拍手击掌，如果两人真有好结果，那她一定要让金仁和包个大红包给她。

    闻言，齐豫低低垂下眼，交握茶杯的手微微握紧

    他真的在等她吗？虽然高敏淑没有明说，但她不是听不出她的意思，对一大堆流口水的女人置之不理，废寝忘食的拚命工作，天天在公司吃便当，这个大傻瓜，明明那么有钱，有必要把自己搞得可怜兮兮的吗？

    齐豫咬紧下唇，眉头轻蹙，与高敏淑道别后，将车子向市区开去。

    “叫司机先回去吧。”

    金仁和交代秘书后走出公司大楼，望苦漆黑的夜空，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转身沿著人行道漫步。

    再过半个月就是新年了，不知道她在哪，过得好不好，是否有人陪著？还是和他一样，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送走旧岁。

    低头勾起嘴角，望着西装袖口下闪亮的金属袖扣，不由轻叹，萧秘书下午的话，让他想起了她，只有那段时间他没有拜托秘书帮这个忙，每天早上她细心替他打理的模样还清晰的浮现在他眼前，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等她啊，只要她出现在他面前，这次他绝不放手。

    车缓缓的顺著人行道前进，在距他五十公尺远的地方，齐豫小心的跟在后边，心底莫名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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