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位子上一动也不动的缪郁明后,她的笑容顿失。
这家伙闷不吭声地又在想些什么?她已做好准备,接受他下一波的攻势。
缪郁明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兀自浸淫在他的沉思中。不懂为何让丁敏遥与他共事,由女人去拍女人不是比较自在,为什么要她去拍男人?而她可以胜任吗?
针对这个疑问,他虽然想不透,更不想开口问,因为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找出ken)销售下滑的原因。
“缪郁明,你的答案呢?”谭千惠问道。
缪郁明没有回答,站起身走向门口,在手碰到门把时才回过头开口:“什么时候开始?”
“最迟下星期一。我希望你们都能做好心理准备,至于其他的工作细节,我相信你与敏遥会配合得很好。”
缪郁明的焦距由上司转到丁敏遥身上“希望你能胜任。”说完,门一开迅速走了出去。
这家伙!
丁敏遥气得牙痒痒的,两眼直瞪着大门。她从没被人看得这么扁过!他竟敢这样对她!
“撤回我之前对他所有称赞的话!”她怒瞪谭千惠“事实证明他是自大、狂妄、无可救葯的老学究!”
谭千惠点头“你总算是了解他的优点了。”
优个屁!她差点骂了出来,气乎首地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大口呼气,冒出阵阵浓浓火葯味。
丁孟平好笑地看着生气噘嘴的妹妹,完全忘了自己还握着李远欣的手。
李远欣看了俩人交握的手,认为自己应该提醒他:“丁先生,请你放开我的手,谢谢!”
丁孟平猛然惊悟,迅速松开手,反剪在腰后“抱歉。”怪哉!怎么一遇见她,他的行为就仿佛脱序一般?
“没关系。”李远欣朝他微微颔首,转向谭千惠“主编,我先回编辑部了,下周一前我会安排好我这部分的工作行程,并且与丁先生达成协议。”说完,她第二个离开办公室。
天!她的一板一眼让他觉得自己生活得太随便了!
“你确定他们做得来?”丁孟平一脸的狐疑。
“嗯!即使不喜欢,因为是工作,所以他们绝对会做得很好。”谭千惠这时才放松紧绷的情绪,整个人像虚脱了似的瘫坐在椅子上“我的妈呀!苞他们俩抗辩就像在跑马拉松一样。”
丁敏遥的愤怒终于化成声音爆了开来“我绝对要他对我刮目相看,可恶的自大狂!”
“好好好,我的好妹子—”丁孟平拉起她。事情谈完了,他们也该走人了;更何况他暗房里还有一组底片没冲洗出来,他需要她帮忙。“我们该回家了,别忘了你答应要帮我忙的。鼠眼妹,我们走了喔!”
“不要叫我鼠眼妹!”谭千惠抗议的声音被硬生生地挡在门后头。
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谭千惠躺进椅背,两脚跷得高高的,大大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大笑出声:“哟呵—成功了!万岁”
天可怜见!她刚才极力忍住笑意忍得有多痛苦!总算是让他们点头答应了。
她拉开右手边的抽屉,抽出一本文件夹,打开翻看。
“charm”这个企划是她用来改变杂志社给读者一向传统刻板印象的利器,或许她的手段是激烈了点,毕竟要一家趋向时下高品味、注重新资讯的提供的杂志社推出带有感官色彩的新杂志的确不容易;
但她希望能打破传统,一成不变并不是件好事,就像血液滞流不通一样危险。中国市场虽大,但僧多粥少,随着出版社、杂志社如雨后春笋般林立,多元化的各类杂志势必陆续出炉。因此,求新求变是必要的。
再者,她一向认为市面上所谓的色情刊物之所以沦为色情刊物,除了读者的心理因素外,掌镜者的拍摄动机也有极大关联。
裸体是艺术—这是时下流行的口号;她不想评论这句话对错与否,毕竟裸不裸体、艺不艺术,这纯粹是个人的观感问题。
但,其实真正问题并不该在裸体不裸体上面打转,性感并不代表需要裸露身体,同样的,光裸露身体也不代表性感,只是有不少人是这么下定义呢!她觉得很可惜,不过,相信凭他们四个人一定有办法推翻这种论调也许能拍出真正的魅感:以身体为映衬,以神韵为主打,真正的性感不在于露了多少?而是在于模特儿的投入与摄影师对“性感”二字的诠释。
就算是对playboy这类杂志的挑战吧!或许会有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反正杂志社的负责人是她老爸,
而且他也授权给她,虽然这份授权是她拐来的,就算失
败—大不了挨一顿骂,再不然她另起炉灶好了。
总而言之,她开始期待了—
不管是过程,还是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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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你真的答应呀?”
丁敏遥举手挡住由室内走向户外时突来的刺眼阳光,另一只手拍拍丁孟平的肩膀“我记得你不喜欢拍人体的。”
“不是不喜欢,丫头。”丁孟平楼过她的肩膀,领她走向他的停车位置“只是没兴趣。”
“那为什么”
“我想尝试,看看人与物的摄影有何不同?”说这话时,他已经打开车门,推她坐进前座。
丁敏遥抗拒“我自己有骑车来,我—”
“坐好。”他叱喝道“你以为我会看着你骑那部nsr而不担心吗?你要记住自己是个女孩子,别老玩那部重型机车。”
“八股。”她咕哝一声“现在是二十世纪未了,老兄,请你开放点行吗?”
丁孟平赖皮地笑了笑,替她关上车门,再越过车头,坐进驾驶座,开车上路后才开口道:“我对每一个人都很开放,尤其是女人—但是除了我宝贝老妹以外。”
“我就知道。”丁敏遥忿忿地挪动身子,俏脸瞥向车窗,就是不看她哥哥。
又生气了。丁孟平摇摇头,这丫头就只会在他面前耍性子,当真宠坏她了。
“嘿,哥,”丁敏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之前的脾气不知消失到哪里去,转眼间又神采飞扬地打开话闸子:“你打算怎么拍出魅惑的感觉啊?透露几招教教小妹我。”
“你需要我教吗?”丁孟平将方向盘打右,利落地转了个弯“我们拍摄的对象不同,你拍的是男人,不过这鼠眼妹真奇怪,竟然要你去拍男人。”
“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不也请你去拍女人。”
“我是无所谓嘛!”
“这不是正合你意,超级大帅哥?”
丁孟平空出一只手打了她的头一下“你以为你老哥是来者不拒的吗?”
“就算不是国际海港,起码也是通商口岸嘛!”
“我要真是这样,你就不会到现在连个大嫂的影子都看不到了,还有,小丫头,给我改掉你那什么国际海港、通商口岸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八成又是鼠眼妹教的,真是!这女人尽挑坏的教。
“我已经二十七岁了,不要再叫我丫头。”她抗议地道“害我老觉得自己长不大。”
“还未嫁人就是丫头,不过”
“不过什么?”她一脸兴致勃勃地期待他的下文。
“等你过了三十岁还嫁不出去,可得改叫你老处女了。”
“丁孟平!”丁敏遥气红了脸,尖呼他的名字。
丁孟平只管大笑,不理会她气愤的火焰。就这样谈笑间,车子已稳稳地驶人丁家车库。
“亲爱的妹妹,到家了,请下车。”他把车子熄了火,抽出钥匙,对仍坐在一旁生闷气的丁敏遥哄道。
“哼!”她才不理他呢!
“下车了。”
哼!笑她是老处女,这口气教她怎么咽得下咦!对了!
她那因愤怒而努起的嘴角忽而微扬“老哥。”她打开车门,一脚踏在地上后,突然非常和气地唤道。
“干吗?”这声老哥叫得他心里毛毛的。
“我在想呢”
“什么?”他好奇地看着她,忘了下车这回事。
“缪郁明那个自大狂会不会也跟你一样?”她故意拉长语尾。
“跟我一样?”是哪里一样?
丁敏遥确定自己两脚已稳稳地踏在地面上,才大声喊道:“跟你一样是老处男!”溜!
一晃眼,车内只剩丁孟平呆愣地坐在原位,古铜色的肌肤微微颤抖着。
这死丫头,竟敢笑他是
“丁敏遥,你不要跑!”他一定要捉到她!“我非得好好打你一顿屁股不可!”
竟敢笑他是老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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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郁的层层山峦在白色的云霭之间,透露着深静悠远的神秘气息,山林的深幽意境维妙维肖,教人不敢相信那只是一张照片,但它的确是。
李远欣静静欣赏手上的摄影集,这张宁静山水是她最喜欢的照片之一,可是这拍摄的主人—一想到他,她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真是她有生以来最惨的遭遇了。
误把他当做色狼,乱喊乱踢最后还踹了他那里一脚,不止踹还摸!
“噢,天啊”她沮丧地趴在桌上。
什么糗态都被他瞧见了,现在还得与他共事,好悲惨啊!
她实在不懂,他的风景照拍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想转向裸体模特儿的拍摄工作?那种污秽的东西
老天,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要她接这份工作?本来以为丁孟平是位崇尚自然的摄影师,没想到—哼!看来他也不怎么高尚,否则怎会答应接下这种工作?
一想到自己工作的地方如今也被社会委靡不振的风气感染,她就觉得心痛,杂志社出版这种色情刊物—天,真不知道一旦发行之后读者们会作何看法?会不会把他们贬人三流杂志社之列?她真的好担心。
就在她神志恍惚的当头,弟弟李远浩的声音闯人她的房间。
“姐,叫你好几声都不应,你是失魂了吗?嘿!你怎么会看这种书?!”李远浩抓起她桌上斜放的playboy翻看“姐,你终于开窍了!”
她回神后一脸迷惘地看着弟弟“开什么窍?”
“还装蒜。”他扬扬手上的书“你还真是惦惦吃三碗公半哩!”
“还给我!”那是她花了好久的时间考虑后才买来做参考的“那不是我要看的。”
“的确不是你该看的。”李远浩看她一脸慌张,觉得好笑,他想逗逗这个保守的姐姐“这是我该看的,所以送给我吧!”说完,他转身要走。
“李远浩!”她拉住他,出其不意地抢回书,然后丢在桌上“要不是工作需要,我才不屑买这种下流的刊物。”
李远浩点点头“会说这种话才像是我那个保守得要人命、一丝不苟的姐姐。我才不会为了那么一本杂志跟你抢翻天。”他晃晃手表示不在乎,反正他床底下还有一叠,还看得上她那一小本吗?笨姐姐!
“一丝不苟又怎样!”她回道,信仰了二十五年的生活原则,她一直引以为傲。“要你管!”
“我怎么敢管呢?”李远浩笑笑地走出她房间,丢下一句“爸爸在等我们吃饭呢!我的好姐姐。”这才是他上楼的目的。
“马上去。”李远欣答道。
整理了一下头发、衣服,合上方才翻看的摄影集,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书架上,在踏出房门前眼角不小心瞥到桌上那本不良刊物。
扁是封面就那么猥亵了,那内容岂不是光想到就令她全身泛起鸡皮疙瘩。
唉!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前途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