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进屋中。
才一进屋,热气就燃起他的衣角,仿佛灵犀相通似的,他一眼就看到练水涟的身影。
她躲在屋角,身子缩成一个小球儿,怀里像是揣着什么东西。
“紫沂紫沂我拿到了,看是黑涎血。”她虚弱地笑着,双手握成小拳,将一大盆紫色葯草推至他眼前。
看到那仍包裹白布的小手,卫紫沂心里难过万分,一时激动,反手便将她紧抱在怀中。“别管这东西,跟我走。”
“不行,千金先生好不容易将它种活,我一定要把它带出去。”练水涟轻轻推开他,步伐不稳地将大花盆抱起来。
“你别傻了,火势这么大,若不快出去会死的!”卫紫沂怒吼着,伸手便要将花盆夺过来摔下。
谁知练水涟却退后数步,小脸上满是坚定。“不行,我一定要带它走,否则你的手好不了,我一辈子都快活不起来。”
“我不在乎,只要你能平安,我什么都不在乎!”卫紫沂气得抓住她纤细的臂膀。“快跟我走!”“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还要给我错觉?!”
练水涟忽然哭了,眼泪顺着脸庞落下。
“如果不爱我,就不要说这么温柔的话来欺骗我。”
“我不懂你说什么,跟我走!”他霸道地拖起她的手往外便走。
练水涟被他大力拖得往前跟跑前进,手中花盆落在地上“锵”地摔个粉碎。“等一下,我的葯”
此时四衷岂焰卷天,一波波热流和浓烟扑面而来,两人衣衫尽被喷落的火星烧得焦洞处处。
突然一声爆响,整片屋顶塌陷下来,卫紫沂抱着练水涟机警地往旁边滚,千钧一发之际,才痹篇了烈焰噬身的危险。
“你没事吧?”见怀中小脸痛苦地一皱眉,卫紫沂连忙追问:“怎么了?”
“我脚好痛。”练水涟闭上眼,长睫轻轻颤抖着。
卫紫沂往两人身下一看,这才发现练水涟的脚踝处鲜血淋漓。
“我走不动了,你自己出去吧。”
“胡说什么,我背你走。”卫紫沂用袖子抹去她脸上的污渍与汗水。“快到我背上来,我带你出去。”
“不要、不要了。”练水涟摇摇头,使劲推着他。“你走、快走,快离开这儿,自己逃命去吧!我不要求什么,只希望你以后会永远记得练水涟这个人就好了。”
“我说过要照顾你一辈子,就会照顾你,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卫紫沂摇着她纤弱的双肩喝道。“你不用为信守承诺而勉强自己。”练水涟嚷道,眼泪再度落下。“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说过,绝不会娶一个不爱自己的姑娘!”
“你”卫紫沂脸色变得铁青。“难道你从没喜欢过我?”
“不,不是这样的!”她摇着头,眼泪流得更凶了。“我只是跟你一样,不愿嫁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
“你究竟在胡说什么?”卫紫沂简直气得不知该如何再说下去。“我已经来了,你到现在还不能体会我的心意么?”
“不一样、不一样的!你只是孤单、只是寂寞,只要有人真心对你好,你就会爱她,可那不是真正的爱,你懂不懂?”
练水涟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荷包,将荷包放进他手里。
“这是你母亲给你的,她一直没来得及让你明白她的心意。”
卫紫沂愕然,母亲给他的?
母亲从来不爱他,又怎么会留东西给他?可仔细一看,上头小胖娃儿活灵活现的图样与绣法,确实是出自母亲之手。
他缓缓打开荷包,里面有一张符纸,上头写着他的生辰八字,背后则有一行娟秀的字迹
佛祖慈悲佑我儿紫沂愿他长命安乐永无忧悒
信女云娘拜启
热气迅速地涌上了眼眶,眼前的字迹变得模糊,手也颤抖得不能自已。
脸上忽然一阵温热,是她的小手抹上自己的脸。
“很意外么?卫丞相都说给我听了。因为母亲的冷落,使你变得冷淡而疏离,让你以为这世上没有人会爱你,所以当我出现,一厢情愿地缠着你、追着你,甚至为你弄伤了手,就让你感动了”
声音有隐藏不住的哭意,但她还是颤抖着说下去:
“你认为你应该回报我,给我一些感情,所以你对我好、答应照顾我,但这不是真的爱,我不要这样的施舍,你懂么!”
卫紫沂垂下眼,不发一语,仿佛回到初见时的模样,令人永远摸不透他的想法。
“我也是个有感觉的人,不要把我当傻瓜,我不需要这样的爱,那只会让我觉得痛苦,所以我要你走!”
练水涟别过头,强忍眼中的热泪。
“我不求你爱我,只希望多年后,你还会记得带着心爱的妻子来我坟前上炷香,这样就够了。”
卫紫沂听了仍是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坐下来,伸手轻轻抱住她。
“你你在干什么?”练水涟呆住了。“快走啊!”“我心爱的妻子已经在这儿,你要我走到哪里?”卫紫沂将脸靠在她头上,柔声说:
“‘生愿同衾,死愿同椁’,我很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要些什么,从来没有迷惑过,若你不愿意相信,我只有这样证明了。”
第一次,他抬起她的脸,吻上了她嫣红的珠唇。
那温柔而甜蜜的接触,令练水涟震惊极了,她微启檀口,任他恣意地吻着。
仿佛梦一般的情境,令她顿时回不了神来。
这这是真的么?
他这样说,是不是表示他,也如自己爱他般的爱她?
她等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累到她几乎想放弃了
唇上的温度炽热而缠绵,还有那发鬓的触感、火烫而真实的肌肤这身边一切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告诉她,紫沂一直在她身边。
她终于得到他惟一而诚挚的爱
周围狂烧的烈火仿佛不存在了,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相拥、相吻着。
直到此刻,他们才具正明了彼此的心意,没有怀疑、没有误会、没有了猜忌与迷惑。
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雨势来得很快,几乎听到了雷声大颗的雨就落下,才一眨眼工夫,已转为倾盆大雨,打得站在外边儿的一群人皮肤阵阵发疼。
“喂,你看他们死在里边没有?”一个身着鹅黄袍衫的瘦小身影说道。
“不知道,我已经命人把整条河的水都运来这儿灭火,不过老天帮忙,突然下了这么场大雨,所以我想他们应该没事儿吧。”另一个梳高髻、衣饰华美的少女在一旁凉凉地说。
“若我爹知道我们用这种方法才促成他俩,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鹅黄衣裳的少女若无其事地看着焦黑的茅草屋,仿佛事不关己似的。
“意外、意外,谁知你那笨大姐这么死心眼儿,竟又跑回屋里去,害我们白担心一场。”
“她一向就是这种瞻前不顾后的个性。”鹅黄少女唤住一个侍卫:“里边究竟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
侍卫立即恭敬地回报:
“启禀练三小姐,茅屋里没发现任何人,只有一些碎裂的瓦片,屋外则则”
他突然支支吾吾起来,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则什么,你说啊?”梳高髻的少女不高兴地道。
“屋外的石头上则写了‘混蛋’两个字。”侍卫战战兢兢地回道。
“那一定是说你!”两人面对面、异口同声地指着对方。
“公主,老臣惶恐,竟让公主为小犬担心。”卫丞相满面尘灰地躬身说道。
“卫丞相,您家公子与练大小姐的事儿,本公主是管定了。”乐善公主倨傲地抬起头来。“虽说两人门第相差颇多,不过本公主已奏请圣上赐练家长者官衔。况且练家是裴丞相的表舅公的远房亲戚,说来也算是世族之一,所以这门亲事儿圣上已经恩准!你不准再有意见,也不可再为难人家。”“老臣不敢,谢主隆恩,老臣自当谨尊圣上旨意上卫丞相双手交拜、躬身谢恩,心中却暗暗咕哝着:
“臭丫头,算你运气好,转来转去竟还是入了卫家门,咱们这下子走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