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伊吹一整晚都睡得很不安宁,几乎每隔一会儿就翻一次身,后半夜的时候还做了噩梦,我叫醒他后,他死死地拉住我的手,满身是汗地坐在床沿上喘气。
“我刚才梦见和和森了……”此刻昏暗的房间里只亮起了一盏小夜灯,伊吹正双眼无神地望着它,嘴唇因为恐惧的关系有些干燥脱皮。
“我梦见她被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拖拽在草地上,和和森的身上全是因此磨出的血痕,她在哭她很害怕,而那个女人却一直在桀桀地怪笑着……
我梦见她好几次将指甲插、进泥土里,想要不被她拖走,但这根本没用,还会使那个女人的施暴欲增强,加快步伐……”
“我看见她被那样对待心疼愤怒得控制不住自己……我快步向她走去,想把她救下来,但是……但是……”伊吹似是已经到达了恐惧的临界值,他颤抖地将空着的右手塞进了自己嘴里,努力克制住喉咙间快要倾泻的呜咽。
“那个女人突然拉住了我,然后将绳子一圈一圈地缠在我的脖子上,她把我的头死死地按在和和森的脸上,她逼问我和和森的眼睛漂不漂亮……可是、可是我根本看不懂和和森的眼睛……因为她的眼框……眼眶……已经空了!!”
“我吓得浑身抽搐,那个女人就收紧了绳子跟我说……跟我说……”
“‘现在,你还觉得她漂亮吗?’”
伊吹的神色和话让我觉得背上一阵发寒,这个梦实在是太诡异了一点。
见伊吹终于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我赶紧坐到了他旁边,将他抱进了怀里。
“没事的,没事的,和和森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没有人会对她做那么过分的事的。”我拍了拍他的背,努力说出我自己也无法相信的说辞,“这只是个梦而已,只是个梦而已,说不定明天一早起来,和和森就来上课了。”
伊吹闻言,身体剧烈地抽、动了一下,紧接着我听到了来自他灵魂深处的哀鸣:
“不可能!她再不可能回来了!我亲眼看见她被杀掉了!亲眼看到的!!”
拍打他背部的手停了下来,我的脸慢慢僵硬了起来。
——
对于伊吹今天的那些话,我其实是不怎么相信的,或者说,半信半疑。
人在恐惧到极点的时候,大脑的某种防御机制会自动开启。它会强制性地修改引起恐惧的那部分记忆,或者干脆直接销毁掉,以防止极度恐惧下,人体机能出现问题。1
或许他当时确实遇到了奇怪的事,也确实是遇到了和和森,但因为太恐惧的原因,后面的记忆被大脑强制干预了。而他现在所记得的,都是大脑筛选过的信息。可能和和森只是被歹徒带走了,但对于极度恐惧同时无能为力的他来说,无异于是被杀掉了。
被懦弱的自己给杀掉了。
但我也不能确定我的猜想一定正确,而那一切恐怖之处,都只是伊吹的幻觉。
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不可能存在这种怪物吧……无仇无怨地就以这样残忍的手段取人性命……
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以来,遇到过了那么多的妖怪,哪怕是曾经让我无比胆寒的八尺大人,都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内心善良的地方。
虽然它也杀人,但只要小心避开了祸年,就不会有人死亡。
等等……难道说……那个伊吹看见的女人也是某种和人类订下过契约的妖怪吗?!
“不可能。”茶房内,惠子小姐听完我的叙述后,脸色难看了起来,“只有山林妖怪才能有足够的力量和资格和人类定下契约。但根据伊吹君的描述,他所看见的那个一直跟着他的东西,并不符合山林妖怪的性格,正常情况下应该是遇见了就直接杀掉带回去的,根本没必要跟那么久。更何况,你学校所处的那片地区离野比吕太远了,已经不在它的控制范围之内了,所以不可能有与那片区域订下契约的山林妖怪。”
“不出意外的话,它应该是来自于人类世界的鬼怪。”
——
妖怪与鬼怪不同,妖怪主要是指那些在人类孕育之前就已经存在的,以山林为母体产生的生命形式,或者某些遗留在山上,经过多年演化而产生的物妖,比如说付丧神。
但是鬼怪这个词,更多是指一种人类自身的衍生物。比如说因为被男人抛弃而自杀,死后变成专坑男人的鬼怪——骨女,又或者在怨恨中诞生的丑时之女。
在山林妖怪彻底退出人类世界之后,做为主体的人类们却拥有了制造鬼怪的能力。这种能力被称为是执念,或者说是怨恨。
当你对一个人或者一件东西心怀怨恨、杀意、爱意、渴望等等极其强烈的情感时,你就有可能孕育出一个生灵。2
总之,当你的执念强烈到可怕的时候,你就有可能会孕育出妖怪,或者——自己变成妖怪。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鬼怪的形式,但它们的诞生并不是源于人类的执念,而是源于人类的恐惧。它大多是在人类的捏造下出现的,当知道它,相信它的存在并且恐惧它的人达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它们就可以凭借这些情绪而真实地行走在这个世界上。同样,一旦人们将它遗忘,或者根本不相信它的存在,它就无法继续存活。
这种鬼怪没有任何个人意识,人类赋予了它什么样的故事,它就会按照故事里那样存活,或者按照故事里那样杀人。比如说裂口女、如月车站、红婶3之类的都市怪谈。
如果伊吹见到的东西既不是人类,又不是来自于山林,那只有可能是鬼怪了。
“惠子小姐有没有办法可以帮帮和和森?”我焦急地问道,“如果被鬼怪杀死的话,她是不能得到解脱的!”
不同于山林妖怪,人类如果是被人类的衍生物——鬼怪杀死的话,死后灵魂不仅无法进入轮回,还将永远受杀他的鬼怪控制。
惠子小姐抿了口茶,闻言眉峰微微一皱,但很快又消了下去。
“言叶少爷……总是不希望看到他人陷入困境……”她似乎在斟酌着什么,说出口的话犹犹豫豫的,“但是有时候……嗯……言叶少爷是不可能每个人都帮助到的……”
“而且你无法确定那个人是否值得帮助。”坐在一边织着爱心毛衣的滑瓢,对于惠子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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