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周,那双眼睛倒映着周围火把,奇异地跳动着火焰。紧绷的脸色煞白,面上又是冷嘲又是倔意。丈八在怔忪之间,竟倏然想起自己那早夭的亲弟。那年弟弟年幼才十五岁,被族中贪图私利的长辈私卖给恶绅去做娈童。十多号人将丈八团团围住与他殴斗,缠住了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弟瞪着一双倔强的眼睛,挣开一众恶仆,碰死在那恶绅门口的狛犬之上!
自从他杀了那户大人和一干打手,逃出去投奔了黄巾,就已经很少再回想起自己的弟弟。与黄巾弟兄们在一起,虽则刀头舔血风来浪去,却也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端的是恣意爽快,又何必要再去回首那些不开心的事?但或许是今夜的夜风中千百火把太过壮美,或许是祁寒那声大哥太过爽脆,又或许,他那种不屈冷倔的神情,莫名令他想起了亡弟,言而总之,这丈八的心中竟升起了一股久违的悲怜之意,一时间豪气滞闷之情同时揉塞胸臆,他竟是想也不想,握紧了掌中铁槊,横亘在二人身前。
张牛角见状沉了脸色:“怎么,丈八你也要反出黑山?”
自从黑山并没其他分部独大以来,黄巾余众统号为黑山,虽然明面儿上不显,暗地里却因为缺乏那种众望所归的领导,宗教信仰的领袖,再不能达到张角等人在世时那种戮力同心的辉煌之景。不时便有人辞归离去,或背叛投敌,或隐于田园,就算是各部将领亦不能免俗。丈八左髭等人算是黄巾老人了,一直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陡然见他如此,张牛角实在难有好脸色。
“丈八不敢,只是此人并非奸佞,大将军明察!”丈八虎着一张脸,眼睛只瞪着那出言不逊的雷公。
“啧,你这情人面子真大,老子连说一句都不能了!”
雷公也怒了,拔了矛杆便要干仗。他嗓门奇大,声如闷雷,震得人耳鼓生疼。此之外号便是由此得来。正欲再反唇相讥,却见张牛角身旁的红衣人脚步一动,站将出来。那人脚步一动,却仿佛给雷公和丈八施了两道定身符,生生扼熄了他俩的争执。
只见那张燕眉目横波,从二人身上略略扫过,犹如两道阴冷的泉流淌经,丈八与雷公同时消弭了眼中的怒火,耷拉下脑袋去了。
张牛角金刀大马抱胸而立,头上黑盔锃亮生光,姿态极为悠闲地望着自己义子矫然而立的背影。似是在等待他做出最适当的裁决。
月光之下,祁寒微睐了眼睛,自众人脸上扫过,也许只有他一人,发现了张牛角那好整以暇的目光下,闪过的一道精光。
张燕似有若无地睨了祁寒一眼,冷嗤道:“不过一个外人而已,竟惹得二位如此相争,看来此人倒是有几分本事。”
丈八和雷公被他冷凌的目光一摄,竟同时垂下头去,矛杆、槊柄同时拄地,沉声认错。
祁寒心中讶异张燕威信的同时,眼波逡巡各人面目,脑子飞快转动起来。
而在他盘算的同时,张燕也在打量他,那道冷泓般的目光落在他捆缚在后背的双手之上,就在祁寒心跳如鼓几乎以为对方发现了什么时,又堪堪掠了开去。
“不过,此人的确气度非凡,值得一留。”张燕仔细盯了祁寒一眼,不知真假地叹了一句,尔后朝身前的昻藏汉子道,“丈八,你把此人的来历交代仔细罢,末了大将军自有决断。”
说完,他扭身便回到张牛角身边站好,姿态甚是潇洒。
祁寒本还以为张燕发现了什么,额头都渗出冷汗来。却见他转了回去,登时长长呼出口气。又想这人一出面便震住了两个情绪各异的将领,行走间更是身姿轻捷,足底无声,这等本事绝非朝夕可练成,又对他多了两分敬佩。
这边丈八躬身行了礼,把铁槊交回亲兵手中,臊了脸皮沉声朝张牛角禀道:“自从二弟离去之后,我与左髭日思夜念,巴不得他早日回心再来。可他走后再无讯息,想必已是不愿再回教内……我与左髭筹划了好些天,却一直找不到机会,今夜终于等到他回转北新城宿处,便用教内密香放倒了他,想带回来好生劝说,孰料……竟绑错了人,把我这兄弟给绑回来了。”说着,朝地上的祁寒一努嘴,脸上又是一阵羞惭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