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钱。
“西门炊雪。”他揉着眉心,发现这个小女人固执到教人头痛,可惜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因为他喜欢上自找麻烦了。
“孙岫青!”她也连名带姓地喊他。谁怕谁,乌龟怕铁锤啊?
她已经很懊悔了,早知道老爸只是扭到腰住蚌两天医院,她就该把家里那堆手工拿来,这样两天下来,起码也可以揽到一两千块的外快。
“西门炊雪跟孙岫青?!”躺在病床上吃肉包的西门罄忽然睁大双眼,猛扬两道苍眉,击腿大喝一声“我怎么会这么笨?这真是天赐良缘啊,这是老天的意思啊!”他俩不约而同愕然地望向一脸兴奋的西门罄。
“爸,你确定你只是闪到腰吗?”炊雪一脸狐疑和忧心。“你的头没问题吗?”
“我马上安排照计算机断层扫描。”岫青断然道。
“不是啦、不是啦!”西门罄吓了一跳,慌忙摆手。“我的脑袋没有毛病,而是这一切真是太巧合、太缘分了啦。”
她看也未看父亲一眼,直接仰视着岫青,冷静道:“有办法安排他第一个检查吗?”
他神情严肃的点头“可以。”
西门罄瑟缩了下,急忙解释“哎呀,你们不要把我当白老鼠推进去任人宰割啦!我说,我说,难道你们俩都没发现吗?古龙武侠小说里第一剑客西门吹雪就是娶了孙秀青啊。”
他这话一冲口而出,现场登时陷入一片岑静。
“哎呀!”岫青恍然大悟。
“啥?”炊雪依旧一脸茫然。
西门罄对女儿的反应深感痛心疾首“呜呜,我对不起西门家的列祖列宗呀,我生的女儿没文化啊”“老爸。”她眼角抽了抽,冷冷的开口“别忘了你每个月的老人年金是谁发的。”
西门罄乍地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她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样好多了。”
“炊雪,你不觉得这真的很巧吗?”岫青愉快地道:“我们两人的名字”
“那有什么?我还有个同学叫欢莹,结果嫁的老公就叫光麟。”她面无表情地说“连起来就叫欢迎光临。”
“噗!”他失声笑了出来,惊觉到这不太符合他铁汉总裁的形象,连忙用一连串咳嗽掩盖过去“嗯咳咳那也很巧。你确定不是你自己捏造的?”
“我的幽默感还没好到这种程度。”她嘴角开始在抽动,因为她想到之前接到欢莹的电话,她儿子的名字更是一绝。“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小孩的名字最近取好了,叫郑我嘉,撇开姓不提就是”
“欢迎光临我家。”他憋笑到小肮好痛,嘴角更是忍到快僵了,但他仍努力清了清喉咙“不,我绝对相信你是在瞎掰。”
她不服气地手扠腰“不信的话等一下给你电话求证。”
无论如何,她都是相当以认识这个同学为荣的,起码三不五时可以拿出来炫耀个两下。
“谢了。”他揉着笑到发酸的小肮,一转头,却发现西门罄痛苦地在床上扭动。“伯父?!”
炊雪一惊“爸,你怎么了?”
西门罄浑身颤抖扭动,最后忍不住苦笑连连。“拜托我腰疼,别逗我笑哈哈哎呀!我的腰哈哈哈”“爸”她叹口气,差点被吓出一身冷汗。
岫青也忍住笑意,好心地过去拍拍老人家的背“您冷静点。”
“谢谢,谢谢,我尽量。”他的腰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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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岫青还是坚持让一位专业护士和一位看护来照顾西门罄。
因为纵然炊雪态度强硬,但是他看得出她眼睛底下的淡淡淤紫与渴睡的疲倦。
她昨晚没有睡好,今天一早更是忙进忙出,张罗吃喝。
她那小小的肩膀,能够承担这副重担多久呢?虽然他毫不怀疑她的能力和意志力,但是对他来说,已经够久了,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妻子再独力支撑。
以后,这些事都会由他来,包括让两位老人家衣食无忧,甚至让他们快乐。
他深信他们快乐就会让炊雪快乐,而他很喜欢看她笑。
“我还是觉得花钱请看护太贵,尤其一次请两个。”炊雪忧心忡忡地在医院外围的公园散步,神经兮兮地随时准备要冲回病房。
他大手温柔却霸道地搭紧她的颈项,准备随时揪住想偷跑的她。
“这是伯父、伯母的坚持,他们要你回到工作岗位上。”他微微一顿,得意地道:“不,我想他们最大的愿望是你快快嫁给我。”
她抬头白了他一眼,纳闷自己怎么现在才看清楚原来他是个意志顽固到如钢似铁的大男人?
真是的,在他温文尔雅的谈吐风度下隐藏的是一个霸气十足的灵魂,就跟他的体魄和容貌一样,这个男人真是个矛盾复杂又迷人的组合。
“孙先生,请读我的唇。”她指指自己的唇瓣,夸张地大喊:“我、现、在、不、会、嫁、你!看得懂吗?”
岫青微挑高眉,一脸深具信心的笑着“你现在当然不会嫁我,婚礼一个月后才举行。”
“你是水泥筑成的脑袋吗?我是说”她深吸一口气“我很喜欢你,我也情不自禁爱上你,但你不是我要的那种对象,我不能欺骗你和我自己。”
他好整以暇地道:“聪明如你,难道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我不是个穷光蛋。”
“当然你一定没有我穷,我是说”她忽然一顿,眨了眨眼睛,有些迷惑地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你是搭直升机到我家?”
“对。”他忍不住叹口气,昨晚整个嘉义市起码有一半居民听见嘈杂的直升机声音了,偏偏就这小妮子还如同在梦里。
“那架直升机不是政府的?”她嘴角开始抖动,明亮的双眼睁大,心跳加速。
“不是。”
“啊”她张开小嘴,啊了半天,脑袋呈现半停顿状态,完全忘记下一句要问什么。
岫青干脆替她释疑清楚。“我安排医院院长为伯父看诊,是因为他正好是我父亲在台湾就学时的学弟,但就算没有这层关系,我想他也会愿意帮这个忙,因为我是孙岫青。”
虽然他个人并不觉得拥有特权或骄傲自大,但是生意做到某种程度,总会有许多的便利性,做起事情来往往可以事半功倍。
“咦?等一下,孙岫青。”她忽然想起曾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了,不禁指着他大叫:“你今年二十八岁,是华人,未婚,霍克国际航业集团的总裁?!”
他谦逊地微一欠身“失礼了。”
她脑子一阵晕眩,眼前闪过一片雪花白光。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是“霍克国际航运集团”的总裁?他今年才几岁?就算从一出生就开始赚钱到现在,也不可能拥有那么大笔的资产和那么大的一个集团公司!
她的心跳狂奔,脉搏沉重地悸动着,乍然狂喜和巨大惊疑同时在她内心交战。
“只是同名同姓。”半晌后,她虚弱地吐出这句话。
“为什么不相信我?”岫青的自尊有一丝丝受伤,但仍旧语气温和地问“我知道这对你而言冲击太大,的确很难相信,但我曾经暗示过你,只是你一直选择坚信我两袖清风。”
“你今天才几岁?”她眨着惊诧的眼眸,涩涩地道:“怎么可能”
“我祖父孙四海留给我一笔信托基金,等我二十岁后,还在念大学就靠着它进出华尔街股市。”他轻描淡写地道,微微一笑。“或许我运气好,一年后我累积了原基金的十倍财富”
“那是多少?”她低喘一声,忍不住问。
“六千万美金左右。”他的语气很平静,但炊雪的心脏却已经快从嘴巴跳出来了。“后来我厌倦了股市,刚好大学里有个同学的父亲经营的航业公司出现困难,我便买下它接手经营,然后七年之后就是现在的霍克国际航业集团,霍克是我祖父的英文名字。”
“为了纪念你祖父。”
“是的。”他很高兴她了解。
祖父一向非常疼爱他,父亲虽然也有强烈的父爱,只是他是个严肃的传统东方男人,对于子女向来以严代爱。
所以他从小就和祖父非常的亲近,他还记得国小一年级的时候就读台北某小学,总是祖父亲自去接他,他也迫不及待迈开一双短腿卖力爬上那辆黑色奔驰后座,爬进祖父宽大温暖的怀里。
祖父那袭淡蓝色的长袍,上头淡淡的檀香味永远是他童年最美的回忆。
而父亲他们始终未能达到那样的亲近关系,尤其在他娶了依莲的母亲后,他们父子关系更加紧张。
炊雪凝视着他眼底掩饰不住的一抹思念和感伤,胸口一紧,不由自主地为他感到心疼。
“你一定很怀念他?”她轻轻地走近他,张开双臂环抱住他坚实的腰,也许只是不想让他感到孤单。
也或许她受不了看他孤独寂寥的样子,她会心痛。
曾几何时,这个男人已经在她生命和心房里深深地扎下根,紧紧地攀附萦绕在她灵魂底,怎么也拔不开、挥不去了。
“我是。”他低沉喟叹,紧抱着她柔软幽香的身子,汲取着她的温暖和抚慰。
她的拥抱奇异地抚平他内心深处从不愿去证实的黑暗寂寞。
他虽然财富多得一辈子也花不完,但是在孙家却犹如被驱逐的外人,也许对父亲而言,依莲夫妇才是他真正的家人。
他苦涩地将她拥得更紧,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忍下眼眶灼热的泪意。
可是现在不怕了,他已经有了炊雪;可爱的、灵巧的、精明慧黠又体贴的炊雪,她渐渐丰富了他枯槁的生命和灵魂。
“其实除了你祖父外,也还有很多人爱着你呀。”她脸上有一丝害羞“比方说我虽然我是不太想承认啦,而且我敢打赌我爸妈也很喜欢你,还有你也有爱你的家人”
“我没有。”岫青的口气有些激烈,随即沉静下来。“我家人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怎么会?你那么出色又那么了不起”她还是忍不住添了一句“又赚那么多钱,他们怎么会不以你为傲呢?”
他的笑意里有着冷冷的疏离。“相信我,钱不是万能,更不是唯一。”
“我知道,但是没有钱万万不能。”她愤慨地道:“我非常非常了解这一点。”
“以后你愿意让我来照顾你吗?包括你的父母。”他温柔地低头看着她。
炊雪心头一热,随即面红过耳。“我是很喜欢你,也非常想嫁亿万富翁,可是在五分钟前我还死活不肯嫁你,现在知道你是亿万富翁后便答应你这样我会觉得我很爱慕虚荣,你也会这么觉得。”
“傻瓜,我很了解你。”他轻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如果爱慕虚荣,不可能那么辛辛苦苦地赚钱安养父母,不会甘愿过得那样苦。至于你想嫁亿万富翁每个人都有向往更美好、更安定的生活理想的权利。”
她瞪着他,不禁感动到热泪盈眶,声线不稳地道:“你你真的这么觉得?”
“是的。”他修长的指尖轻抚过她的额、她的发低下头如蜻蜓点水般在她唇上轻吻了下“那么你愿意嫁给我吗?”
“你是真心的问我吗?”她含泪喜悦地问道。
“我是真心的问你。”他温柔重复。
“好。”炊雪再也控制不住激动与狂喜紧紧地环住他“好,我愿意,一千一万个愿意。”
彷佛内心某个大缺口被完美熨贴温暖地填满了,他蓦然感觉到整个人像是又完整了起来。
岫青深深被震撼了,他辈子做过无数高难度的抉择,但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向她求婚可能是他此生所作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谢谢你。”他英挺的脸庞深埋入她泛着清香的颈项间,由衷地感谢老天。
他不再感到孤独了。
文中引用的歌曲,曲名是“车站”由林垂立作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