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必廷宇没想到，一向想往国外生活的杨雪龄会突然回国，更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出现以他面前。

    几天后的下午，他刚开完一声会回到办公室，秘书随即告诉他：“有位小姐来找您，我已经请她先到会客室等候。”

    他以为又是何苡佳，脸上不自觉浮现淡淡的笑意。

    她该不会又趴在椅子上睡着了吧？

    他走到会客室门口，轻轻扭动门把，悄无声息地推开门，万一她在睡觉才不会突然吓一跳。

    然而他的顾虑是多余的，会客室里的人非常清醒，而且她也不是何苡佳！那女孩背对着他站在书架前，正在翻阅关氏企业的社内杂志。

    他认出她了！她美丽依旧，当年稚嫩的脸庞，如今洋溢着成熟女性的柔媚与自信

    “廷宇！”杨雪龄发现他，立即露出大大的笑容，放下杂志快步走向他。

    她在他面前停下，水汪汪的美丽大眼盛满祈求谅解的渴望。

    “雪龄。”关廷宇没有接近她，而是礼貌地保持一段适当距离。

    “你这么重感情，还惦记着我这个老朋友，真令我感动。”他客套地回答，奇怪的是，对她曾有的感情居然半点也找不回来了。

    “那不是对老朋友的想念，而是爱情的思念！廷宇，这么多年了，我依然爱着你！”她眼眶泛红，被水气滋润过的双眼显得特别明亮，看来楚楚可怜。

    “我记得我们已经分手了！”关廷宇微笑提醒，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结束了。

    “但你不能否认，某些东西是永远也不会消失的吧？譬如我对你的爱！”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你今天来找我，不会就为了谈论过去的感情吧？”他淡漠的微笑，让她深深恐惧。

    “这些年来，难道你从未渴望过我回到你身边吗？过去的事，你真的全部忘记了吗？”杨雪龄如泣如诉地问，企图引起他对当年那段感情的怀念。

    可惜的是，对于求学时那段感情，他只有遗憾，没有怀念。

    “我一直认为感情也是有保存期限的，一但错过，再深浓的感情也会变质，并不是任何时候回头，都可以找回与当年相同的感觉。那样的感情，只有在那段时间的那个地点才有可能发生，即使再回头也不可能找得回来。”就算分手的恋人再交往，也是另一个开始，而不可能回到过去。

    “你还在怪我，怪我当初太绝情吗？”杨雪龄急忙解释：“我是真的害伯你母亲，我不能没有那笔奖学金，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才不得不先和你分开。我想等我毕业就和你重新开始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应该已经毕业一年多了。”他微笑提醒。为何一直拖到现在才来呢？

    “是没错但是你也知道，刚毕业实在太多事要做了，我得搬家、找房子、找工作，等到一切稳定了，我立刻就回台湾来找你了呀！

    “是吗？”关廷宇的笑容愈加冷淡。

    她永远在方便的时候才会想到他，或许她自己也没发现吧，他总在她心中重要事物的顺序中排在最后。学业、奖学金、工作，甚至一间房子可能都比他重要。

    他虽然不是那种希望女友眼中只有他的大男人，但也不喜欢老是排在最后的感觉，如果永远只能是女友心中的最后选择，他宁愿放弃这段感情。

    “算了！不谈这个，你刚回台湾，我请你吃饭，替你接风洗尘。”就算不是恋人也是朋友，这是他的一点心意。

    “好啊！”自信的杨雪龄以为这顿饭代表他们之间的新开端，殊不知对关廷宇而言，这是一个结束。

    一个最完美的分手方式！做永远的朋友。

    “咦？他下班了？”

    何苡佳站在关廷宇秘书的办公桌前，俏丽的小脸上满是诧异。

    现在还不到五点钟耶，他怎么这么早下班？

    “其实也不能说下班，应该算是外出，因为总经理的电脑还开着，而且公事包也放在办公室里，并没有拿走，所以照理说应该还会再回来。”清秀的女秘书推推眼镜回答。

    “因为有位朋友从国外回来，总经理请她吃饭洗尘，所以才会离开办公室。抱歉让你白跑一趟。”关廷宇的随身秘书丁呈中笑着解释。

    正因为那是私人众会，所以他并没有跟去，而是留在办公室里。

    “这样吗？谢谢你们告诉我。”何苡佳道谢后，准备离开关廷宇的办公室。

    “何小姐！”丁呈中喊住她。“如果您有什么要交给经理的东西，可以先交给我们，等会儿总经理回来我们可以帮你转交。”

    丁呈中的视线落在她手中提的纸袋，那看起来不像服饰店的购物袋，所以猜想那可能是要交给他们老板的东西？

    “噢！这个不用了，我没什么要麻烦你们转交的东西，谢谢你的好意。”

    她将纸袋珍惜地捧入怀中，快步走出门外。

    其实纸袋里装的确实是要送给关廷宇的东西没错，那正是她亲手捏的陶偶，她一拿到成品就迫不及待赶过来，想要亲自交给他，没想到他竟然不在！

    现在她该怎么办？回家？还是等他回来？

    她考虑一会儿，决定等他回来，她实在太期待马上看到他惊喜的表情，不想等到明天。

    只是这段时间她该怎么打发？她想起附近有间很好吃的义大利餐厅，他们的义大利面好吃极了，她可以先去吃完晚餐再折回来。

    只是原本想约他一起的，如今却落得独自吃饭的下场，她突然没了胃口。

    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同一时间，不知道何苡佳曾到过办公室的关廷宇，正善尽地主之谊请刚回国的杨雪龄到附近餐厅吃饭。

    “廷宇，你还记得学校附近那问小餐馆吗？他们的烤肋排和马铃薯泥还是好好吃喔，以前我们经常去吃”

    用餐时，杨雪龄像对他洗脑似的不断提起以前的事，他们曾经去过哪些地方、看过哪些表演、吃过哪些东西，她都回味无穷似的一再提起。

    必廷宇默默进食，默默听着，仿佛她所说的全是她一个人的回忆。

    “廷宇，人家说的你有没有听见？”杨雪龄娇嗔地嚷道。她终于发现都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他根本没有回应嘛！

    “我听见了，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我认为缅怀过去很好，但若是一味地沉溺在回忆里，不肯接受事实，对自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他委婉劝告。

    他的好心劝告杨雪龄根本听不进去，她不愿接受他们真的不可能复合的事实。

    “廷宇，别说这些杀风景的话了！”她根本不想听。“你还要回办公室加班不是冯？我陪你回去。”

    “雪龄”

    “走嘛！今天我先请你，改天你再回请我好了。”杨雪龄假装没看到他为难的脸色，亲匿地拉着他的手起身，结帐走人。

    “雪龄，你先放开我。”

    走出餐厅，杨雪龄一路紧抓着关廷宇的手，像是怕他跑掉似的，怎么也不肯放开，关廷宇不好失礼地甩开她，只好不断劝她放开他。

    “我不放！我们已经错过太多，我再也不想再浪费任何一秒共处的时光。”

    杨雪龄说得极为感人，但关廷宇却只觉得头疼无比。为何她就是不肯接受他们已经分手的事实呢？

    好不容易终于回到关氏企业大楼前，这下她总该放开他了吧？

    她确实放开他了没错，可是却在放手的那一刻转身捧住他的脸，主动献上一个香吻

    何苡佳独自到餐厅吃了义大利面，又逛了一会儿书店消磨时间，再绕回来时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她提着纸袋，心情愉快地走向关氏企业，想到等会儿就能见到他，给他一个惊喜，她不由得露出甜蜜的笑容。

    看到关氏企业就在前方，她加快脚步，急着想快点见到他。

    然而就在办公大楼前方，一对外型同样修长出色的男女站在人行道上拥吻。

    那是心里怀疑的何苡佳步伐愈来愈慢，然后像是狂乱弹奏后戛然静止的琴弦，瞬间停住。

    她没看错吧！那个正和女人接吻的男人，是！必廷宇？

    她整个人完全呆住，就只是定定地站着，沉痛地看着那对相拥而吻的男女。

    其实她若仔细看，就会发现关廷宇的手从头到尾都不曾放在那女人身上，而且对一个正在接吻的男人来说，他也太僵硬了。

    他根本是被强吻了！

    但她不知道详情，只是心碎地注视着这一幕。

    “够了！”关廷宇忍无可忍，用力推开杨雪龄，难得严厉地怒视着她。“我早就说过我们已经结束了，你为何就是不肯面对现实？”

    “你要我如何面对现实？”杨雪龄的泪水流了下来。“我是真的爱你，而你却连再一次机会都不给我！”

    “雪龄，我早说过，有些事一旦错过就无法回头，因为它已经完全改变了，懂吗？”过去那段纯真、没有利害关系的恋情，早巳随风而逝了。

    “你的意思是，只因我为了奖学金暂时和你分手，你对我的感情就变了？你为何不能谅解我需要奖学金的挣扎与痛苦？就算你从来不需要为钱烦恼，也该体谅我的心情啊！”她犯的明明是可以被原谅的小错，他为何不肯谅解？

    “我了解你的苦衷，但感情一旦消逝，怎么也难以追回，我只能说抱歉。”关廷宇依然是那副不冷不热，既不怨怪也无热情的模样，到最后反倒是杨雪龄开始怨恨起他。

    他是出身尊贵的富家大少爷，当然无法体会她被钱逼迫的痛苦。

    “我恨你！必廷宇，你是个自私透顶的男人，你根本没有感情，打从我们开始交往，我就不曾感受到你的真心，我和别的男人碰面你不嫉妒，我和你分手你也不伤心，在你心目中我到底是什么只是打发时间的工具吗？”

    “我很抱歉让你有这种感觉，但我确实对你用过心。”他淡淡回答。

    他从来就不是会将感情夸张表现出来的男人，期待他像大部分男人一样送花送礼物外加甜言蜜语，他不认为自己做得到。

    说到底，他只是个无趣透顶的男人吧！他心底开始对她产生一丝歉意，他不曾让她快乐过吧？交往半年，还真是委屈她了。

    “我真的很抱歉，让你伤心了。”他叹了口气，语气真诚地道歉。

    他的道歉，比任何言词都还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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