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通往露台的法式落地窗时,仙仙并没有预料到会看见这一幕。
等她回过神已来不及,男人突然抬起头,任唇下的女伴虚软的倒在他怀中,氤氲着情欲的眸子就这么与仙仙撞个正着,烧进她心坎里。
心跳像是要从胸腔里撞出来,脸上如火在焚,仙仙急忙低下头,一双脚抖得不像自己的,仍勉强驱使它们朝后转,在那对火眸的烧灼下,拖着沉重的双腿退往来时路,直到身后的落地窗再度隔开两个世界,方发觉胸口痛得厉害。
原来她慌得屏住呼吸,肺部因缺氧而难受着。她连忙大口喘气,让室内不怎么新鲜的空气纳进肺里。
她该赶紧洗一洗眼睛!
仙仙加快脚步往大厅里走。
撞见人家在那个,怪不得那男人的眼光会像要吞了她似的凶狠!
不过,那男人好俊,好像在哪里见过
“仙仙!”
骄纵的呼唤伴随一掌无情地落在她肩上,仙仙受到惊吓,脚步一个踉跄,险些跌一跤,脑子里的灵感全跑光了。
“你你吓死我了!”发现是小表姐宫玫璇,仙仙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喊道。
“我吓死你?”玫璇好笑的说,眯了眯杏眼,打量着表妹苍白失措的娇颜,发现她的确是被吓坏了,不由得狐疑的问:“我有那么可怕吗?才拍你一下肩,就吓成这样?你以前没这么胆小的。”
“不是这样啦。”仙仙为自己辩白“我是”
见她支吾半天,苍白的脸色一下子涨红了起来,玫璇更加怀疑。
“发生了什么事?”
仙仙放下捂着烧烫嫩脸的一双手,拉着玫璇到外头的花园。
夜风徐徐吹凉了她烫热的脸颊,她眨着美眸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后,转向表姐。
“我刚才贪图方便,想到露台透口气,没想到落地窗一推开,便撞见人家在亲热,还被对方狠狠瞪一眼哩!人家正在惊魂未定时,你突然使出如来神掌偷袭我,当然被吓一跳。”
什么如来神掌?当她是柳残阳笔下的火云邪神呀!
玫璇不以为然地翻瞪了个白眼,这一眼恰巧发现两人便站在一座露台下,本能地往上窥探。只见室内虽然有光线透出来,大半的露台却笼罩在巨大的树影下,乌漆漆一片,难以辨认上面是否有人。
“你看什么?”仙仙狐疑地跟着表姐的视线看去。
“我看露台上有没有人呀!”
仙仙听得头皮发麻,方向感一向不好的她好死不死地把表姐拉到露台下讲话,不是自寻死路吗?
黑暗中,仿佛灿起一道灼热的视线照来,仙仙害怕地往后退。
“别吓我”
“别那么胆小好不好?”玫璇没好气地拉住她。“郑家的宴会厅左右都有露台,这座未必是你瞧见人亲热的那座。”
“可是”
“就算是同一座,人也早走了。即使人没走,也没必要怕。露台是公共场所,他们爱现,还会怕被看吗?要是我的话,就给他们大方地看下去,好满足对方的表演欲、暴露狂,不像你倒慌得好像目睹到有人被杀”
“我脸皮薄嘛!”仙仙虽觉得自己是小题大作了点,仍为自己辩解。
“这年头脸皮薄的人吃亏喔!”玫璇用力搂了一下表妹,语重心长地道。“还是学学我吧。要什么就自己争取,不要老畏畏缩缩,当个乖乖牌。没用的。”
“是是。”仙仙嘴上这么回,心里却不以为然。
玫璇是正牌的宫家小姐,自己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孤女,不当乖乖牌,讨好外婆、舅舅一家人,她即使不被扫地出门,日子也绝对不好过。
“我知道是难为你了。”玫璇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她的口是心非,眼神复杂了起来。
自幼和仙仙一块长大的她,虽然有些粗枝大叶,却不迟钝,对仙仙的境况最是了解不过了。
表面上,宫家人对仙仙很照顾,私底下却不时以施恩的口吻提醒仙仙,她不过是宫家人看在她过世的母亲的份上,勉为其难收养的孤女,不准她妄想和宫家人平起平坐。所以仙仙在宫家的地位只比佣人高一级,有时候连宠物都不如呢。怪不得仙仙总像个小媳妇似的小心翼翼,深怕做出触怒宫家人的事。
可怜的仙仙。
玫璇不由得轻叹出声。
仙仙像被什么螫到似的,畏缩了一下,玫瑰花瓣似的唇瓣却很快扬起一抹娇笑,如星的眼眸俏皮地眨呀眨的。
“玫璇表姐犯规了!说好不可以可怜、同情我的”
“我哪有!”玫璇一阵心虚。
“别以为你同情在心里,我就不知道。”仙仙深深看进她眼里,脸上的笑容有些苦“你忘了自己一说谎,就会脸红吗?愿赌服输吧!这次要请我到远东的荟萃楼享用欧陆大餐。”
由于玫璇常常不由自主地可怜她,为她抱不平,让仙仙很受不了,便提出要是她再可怜她,便要请她吃大餐的约定。有一阵子,玫璇都涸扑制,但她天性善良,无法坐视可爱的仙仙受气,一不小心便犯了规,已经请仙仙吃过好几次大餐。
“噢,你真狠耶!都没当我是最疼你的姐姐,这么敲我一顿!”
“反正你可以找到冤大头替你付帐!玫璇表姐是出了名的万人迷哩。”
“那可不一定。”玫璇语音含糊地嘟嚷道。
仙仙并不知道,出钱的冤大头迷的人不尽是她。
好几次,玫璇只是做顺水人情,拿了某几位青年才俊托她当红娘的谢礼,将仙仙约出来吃饭,要他们付帐罢了。
“你说什么?”仙仙狐疑道。
“没啦。”她赶紧转开头,不让她瞧见脸上升起的红晕。“我们该进去了。”
“又要进去呀?”仙仙的娇脸垮了下来“我都快被那些比服装、比首饰、比男朋友、比丈夫、比去的哪家沙龙贵的三姑六婆烦死了。而且里头的空气好闷”
“不喜欢来,为什么还答应来?”玫璇不以为然地瞅着她。
“不是你拖着我来的吗?”仙仙讶异地问。
“啊!”玫璇像突然想到这是自己的主张似的,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声。“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玫璇表姐又不老呀。”仙仙促狭道。
“你敢讽刺我未老先衰,得了老年痴呆症!噢,太久没教训你,皮在痒了!”玫璇故意朝她张牙舞爪。
“人家哪敢。”仙仙急忙讨饶“我的意思是,表姐是贵人,才会多忘事。”
“这还差不多!”玫璇满意地笑开颜,暂且放她一马。“说真的,这个宴会的确挺无趣的,怪不得家里的人没一个要来,最后推给奶奶,谁知道奶奶会突然不舒服,我临危受命,只好拉着你当垫背!”
又不是鸿门宴,还临危受命,拉她当垫背!
仙仙好气又好笑,不由得同情起宴会的主人,花钱请客还被嫌,真是可怜。
“别这么说。舅舅、舅妈是为了参加总统的宴会才不能来,大表哥也有政商界大佬的宴会得出席,二表哥到新加坡出差,玫馨表姐要留在公司加班,还有外婆不舒服,才会轮到我们代表出席嘛。人家主人都没嫌我们名不见经传了”
“咦?刚才是谁说被烦死的,现在还帮着人说话?”玫璇调侃道。
“哎呀,我是因为不懂,才会觉得那些贵夫人、千金小姐的聊天内容闷,跟主人有什么关系?!”
“你喔,就是太为别人着想,压抑自己了。”
“又想同情我吗?”仙仙眼里掠过一抹狡猾“这次我可得好好想想要去哪里吃大餐!”
玫璇赏她一个大白眼“吃几顿都可以,就是别让我看见你委屈自己了。”
“就算是委屈,也委屈不了多久。”仙仙笑容灿烂“再一年就大学毕业,我打算先工作一段时间,筹到出国留学的费用,加上外公为我设立的那笔信托基金,便可以搬出宫家自力更生。”
“看来你都想到了。”玫璇意味深长地说“但你别忘了,那笔信托基金,是爷爷给你当嫁妆用的。你是大学毕业,又不是结婚,想拿到那笔钱,不是得结婚,就得等到三十岁,你不要想得太美了!”
“啊!”仙仙懊恼极了,她都忘了顽固的外公在临终前立下的这个但书了。
“先别气馁。”玫璇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反正你在插画界已小有名气”
“那件事不能让家里的人知道。”仙仙紧张地说。
她的外婆和舅舅一直反对她学画,尽管她在这方面很有天分,但因为她父亲生前是不得志的画家,两人便将绘画视如毒蛇猛兽,不准她接触。
幸好玫璇嗜看漫画、绘本书,不时借给仙仙,还用自己的名义买了不少的绘画用具给表妹使用,仙仙才脑瓶着这些少得可怜的美术天分喂养她天性中对绘画的渴求。虽然后来顾忌宫家人的想法,没敢进美术系,选择了商业设计的科系,但仙仙在玫璇的鼓励下,投了不少漫画稿和插画稿到出版社、报社,经过三年的耕耘已小有名气。
“都帮你瞒了这么久,还不相信我呀。”玫璇悻悻然道。
“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想提醒一下,别生气啦。”仙仙撒娇。
“算了,全天下的人我都可以随便生气,就是气不了你啦。”玫璇注视着表妹可爱的笑脸,语气充满宠溺。“我明白你是担心奶奶和爸爸若知道你背着他们画画,会责怪你是不是?其实你不用怕他们。不是攒了不少钱吗?就算没有那笔信托基金,你也可以自立呀。”
“可是人家有好多计画,现在自立会很辛苦。”过惯了好日子,仙仙只要一想到以后都要去过清贫生活,头便很痛。
看来,她必须调整未来的步伐。仙仙漾出一抹苦笑。
“那只好设法说服奶奶出钱让我们出国留学,你攻商业设计,我攻商业管理,便能到国外逍遥了!”玫璇说,这个计画她可是盘算很久了。
“舅舅会肯吗?”
“是用奶奶的钱,又不是用爸的钱,他肯不肯都没关系啦!”玫璇已打好如意算盘。“安啦!”
仙仙却不像她那么乐观,外婆一向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连最受宠爱的玫馨表姐当年要留学,外婆都颇有微辞,怎么可能支持她和玫璇出国深造呢!
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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