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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换一种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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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边写文章边抽烟的样子,帅极了!”

    我就停下笔,把她抱起来,转上几圈。她就咯咯咯地笑,笑得我真是幸福不过。为了让这种幸福持续下去,我就不停地转着,转着,转到头晕为止。我头晕,躺在床上。阿露玛就像个小母亲一样抚摸着我的额头说:“都是我不好,让你抱着转,转得头昏。”我笑着说:“没事儿,我就喜欢这样的头昏。”阿露玛就附下身子亲我的额头。

    有一次阿露玛这样亲我的时候,赵雅芝来了,看到了这一幕。我发现她迅速地转过头去,并迅速地跑了出去。

    好在阿露玛没有看到赵雅芝,她仍亲着我,说:“爸爸,其实妈妈心里还是想你的,她就是嘴巴硬。”

    我表面上敷演着阿露玛的话,心里着急死了,赵雅芝跑出去了,她会跑到哪儿去呢?她一定误会我了。她一定会想我是个腐化分子了!

    阿露玛说:“爸,今天妈回外婆家了,说要晚上十点钟才回家。我想在你这里吃晚饭,行吗?”

    “行呀!”我这么说着,心里仍是不踏实。赵雅芝这会儿跑到哪儿去了?天好象要下雨了,她会不会淋湿?她是个傻孩子,一定会去淋雨的!

    我一边给阿露玛做着晚餐,一边想着赵雅芝的行踪。

    所幸,我和阿露玛吃晚饭的时候,赵雅芝回来了。

    心里说不出有多高兴!为了立即打消赵雅芝心头的误会,我对她介绍说:“这位是我女儿阿露玛。”我又对阿露玛介绍说:“她是赵明叔叔的侄女儿赵雅芝。”

    阿露玛一听“赵雅芝”三个字,立马感兴趣,笑着说:“哎呀,你就是赵雅芝呀!”

    赵雅芝这才露了笑脸,说:“是呀,我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赵雅芝,怎么样?想不想请我签名?”

    如此一来,屋内的气氛活跃了,融和了。赵雅芝和我们一起吃饭。她和阿露玛像两个大孩子,说得好开心。我看着她们俩,心里充满了温情和宁静,还有欣慰。

    吃完饭,再吃了一点水果,阿露玛要走了,说万一妈妈提前回来就糟了。我送阿露玛下楼,叫车让她打的回去,并嘱她到了家打个电话回来。

    回到赵明家,赵雅芝已把碗都洗好了。她刚洗好一盘葡萄,从厨房里出来,见我回来,高兴地说:“你回来了。”

    她把葡萄放在茶几上,一屁股陷在沙发里。

    我拉了把椅子坐在她的对面,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也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又一眼,偷偷地看的。那副娇羞的样子招人喜爱。

    我问她:“你怎么进来又跑出去了?”

    她更加不好意思了,说:“我我以为”

    “我知道,”我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你知道吗?你这一跑让我有多担心!”

    “真的吗?”她身子前倾着,孩子气地问:“是真的吗?”

    “真的。”

    赵雅芝剥了一只葡萄递给我,我想接过来,她又直接塞在我的嘴巴里,那样子像极了疼爱丈夫的小妻子。我的心头别别地跳起来。我不想自己有这种感觉,但这感觉却紧紧地攫住了我,我有一霎那间的慌乱和不安,马上平静下来了。我深深地吸了口烟,长长地吐出去,看了她一眼,故意说:“你像我的女儿。”

    赵雅芝听了非但不生气,反而高兴,说:“那你就把我当你的大女儿吧。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爸爸就好了。”过了一会儿,赵雅芝说:“其实,我挺羡慕阿露玛的。”

    “羡慕她什么?”

    她的脸明显地红了起来,嗫嚅着说:“羡慕她可以亲你。”

    我不敢再去看她一眼。我知道她的炽热目光像五彩斑澜的地毯一样朝我铺张过来。我站起身去倒开水。赵雅芝说:“我去倒吧。”我们同时去拿那只杯子,我的手碰到了她的手。她的手迟迟地不挪开,我的手舍不得就这么离开。两只手就停在那只杯子上。赵雅芝的手爬到我的手背上,是一点一点爬上来的,温温暖暖的,然后又把她的小手一寸寸地挨进我的手心里,示意我握着她。她的手真的像阿露玛的小手,温温软软的,可爱极了。可我马上把手张开了,并让她的小手从我的手心离开。其实,我并不想放手!

    我真的并不想放开她的小手。看到她转过身轻轻地哭了,我有些后悔。我想再让她的小手放在我的掌心,使她转泣为啼,可我心到手不到。我就看着她抽动着小肩膀悄悄地哭泣着。我只对着她的背影说:“傻孩子,别哭了,好吗?”

    她哭得更厉害了。啜泣的声音变成了“呜呜”声。我从茶几上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她。她拿过去,一张张仔细叠在一起,然后,把这几张纸像毛巾一样蒙在脸上。这些餐巾纸一下子就湿了。我又给她增加了一些,她又重叠上去。我说:“别哭了,去洗一下脸,回头咱们说一些笑话,行吗?”

    她终于站起身子走进了卫生间,过了好一会儿,她出来了。看上去是化过妆了,但哭泣的痕迹尚在。就是这些哭泣过的痕迹让我心疼得要命。我从没这样心疼过一个人,包括阿露玛。我对面坐着的这个姑娘,虽说有二十八岁了,但在我的感觉里,她只有十八岁!甚至比十八岁的姑娘还要单纯,还要可爱。她没有二十八岁姑娘的世故与老倒,更没有二十八岁姑娘的岁月印记。她的皮肤细腻红润有光泽,粗粗看上去比阿露玛的还要好。尤其是那一头长发,披在肩头,柔柔顺顺的,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长发斜在一侧,朝我看一眼,又看一眼,我就醉了。这个时候,我忘了自己是个四十岁的男人!感觉上自己至多二十岁!

    阿兰在年轻的时候,身材挺不错的。也是一头长发,但却没有那一低头的温柔与怜弱。尽管如此,我当时还是把阿兰爱得要死。阿兰不嫌我穷,不嫌我地位低,我觉得她的内心比外表更美。我希望我心目中的阿兰一直是这个样子的,秀外慧中,贤淑通达。可我亲爱的阿兰,一天天被现实的生活灌输得疲惫交加。她渐渐地知道了爱情不能当饭吃;她渐渐地知道了爱情没有金钱有份量;她渐渐地知道了一个男人在社会上的地位和权力比爱情更重要;她也渐渐地知道了我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男人。她渐渐地学会了将她曾经对我常说的“你是我的世界”变成了“你真是一个无用的男人”!然后把喊我为“无用”当成了习惯用语。她常对阿露玛说:“阿舞,你去喊无用来,我有话对他讲!”或者说“阿舞,无用呢?无用死到哪里去了?”

    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这并不是我故意说阿兰的坏话,为我自己开脱罪责。说实话,我内心是想跟她过好日子的,过一辈子平淡而乏味的日子,只要她不嫌我。可她天天嫌我,似乎一看到我就不是个味儿,就开始唠叨,没完没了!我想没有男人是喜欢女人在他跟前唠唠叨叨的,除非他的精神不正常。

    开始的时候,我把阿兰对我的唠叨当成是爱。时间一长,我就烦死了。打小我就怕唠叨。小时候母亲对着我唠叨,成人后老婆对着我唠叨。阿兰由于爱唠叨,所以她的下巴肌肉特别以达,侧身看过去,她有三层下巴。但奇怪的是,她的身体不唠叨也跟着发达了,满身都是赘肉,走起路来,那些赘肉就颤颤地动着。她坐在那把椅子上,那些赘肉就从椅子的空隙溢出来。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原本好好的一个人,何以会变成这样!变成这样,我倒可以忍受,说不定哪天我也成了男沈殿霞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不怪她,可恶的是她烦人。她老说嫁给我亏了。她老跟她的那些女同学去比,她说哪个女同学都比她嫁得好。我说那是人家女同学的命比她好!她听了气坏了,整整三天没给过我好脸色。饭也不烧衣也不洗,一进门给你个大白眼!

    我是越来越厌倦这份生活了。我甚至不太想回家。每天下班时,我总在街道上绕圈儿走,走了一回又一回,直走到没法儿再拖下去了,才百无聊赖地回到那个家,耳边马上就想起阿兰的唠叨声。有一次情人节,路过一家花店,想起恋爱时,阿兰很爱花,可买不起。我就想弥补一下,也想趁机浪漫一下,或者说是想讨一下阿兰的欢心,让她也惊喜一回,于是买了一大束玫瑰,兴冲冲地回到家,本想让她给我一个奖赏,哪怕一个微笑。当我把藏在背后的玫瑰献给她时,她的一双眼睛就突露出来了,一张脸霎时拉长了,说:“唷,什么时候学浪漫啦?你也不想想,这一把花要多少钱呐?啊?我看你是越活越有趣了,年纪一大把,还学小年轻。你看看,这花儿能当饭吃吗?啊?”

    我把那一束玫瑰扔进了垃圾筒。阿露玛去拣了回来,说:“爸,我很喜欢花的。你看这花多好看呐。”阿露玛将这束花珍藏了一个多月,还不肯扔掉。阿露玛悄悄地对我说:“爸,我做你的小情人好吗?以后的每一个情人节,你送我一把玫瑰,送妈一把青菜。”我亲了一下阿露玛,难得这孩子懂我。

    下一个情人节,我就真的悄悄地买了一束玫瑰给阿露玛,买了一把青菜给阿兰。她没白我眼,只是不理不睬地接过青菜洗了起来。饭桌上,我不敢吃那盆青菜,好象那盆青菜是玫瑰做的。我看到阿露玛也没吃一筷青菜,只有阿兰像吃草一般吃着那盆青菜。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单位里仍旧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凌莉看到我依然避开;冯玫不太叫我去修什么东西了,她心虚得很,这我知道。但我不想当面揭穿她。她知道由于她的臭嘴,我老婆已经不让我回家半年多了。这让她越来越见不得我。就是路上偶然遇到,她也慌慌张张地躲避开去。听说她的办公室灯管坏了,也没叫我去,而是叫了外面的一个男人来换的。

    我乐得清静!每天喝喝茶,看看报纸,再不就是看看书,或写一些自己的文字。陈馆长不可能因为我的清闲而撤了我的职!我是热爱劳动的,只是没活儿干!

    那个春季总下雨。整天滴滴嗒嗒,跟个月经不正常的女人似的!我讨厌这种天气!

    下班时,窗外仍在下着大雨。我想等雨下得小一点再走。我看着窗外,那些女同事们一个个穿着雨披骑着车儿走了。整幢楼里大概就剩我一个人了。但我喜欢这种清静,就想再抽一支烟走。隔着窗外的雨帘抽烟,感觉特别的好,外面就是月湖,湖面上氤氤氲氲、曼曼妙妙的雾气,忽聚忽散,忽明忽暗,像个淘气的女孩子,不,像个纯洁害羞的女孩子。我想起了赵雅芝。这个傻孩子已经有两天没来看我了。不知道她好不好,该不会是病了吧?

    我想打个电话过去问一问,但又觉不妥。对女孩子我不能太主动,我怕会给对方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我是个带着镣铐生活的人!我的笑总靠一些外力来支撑,而我的沉重与疲乏甚至消沉,往往是不需要什么铺垫的。我是个在生活面前已经下跪的男人,我曾经的梦想与浪漫的想法,都一点点消蚀掉了。像儿时剥玉米一样一颗颗被剥掉了。我多想把它们重新拣拾起来,重新排列起来,然后再对它们怀着憧憬的心情去剥着它们。但一切像流水,一去不复回。江水长东,人生长恨!信然!

    我真的是越来越讨厌这样的生活了。我想换一种活法。

    至于是什么活着,不知道。

    阿露玛打来一个电话,哭着说她妈妈被车撞了,住院了。

    我问了医院名称,关上办公室的门,急匆匆朝外赶,路经陈馆长办公室时,听到一阵阵呻吟声。我停下,推开门,看到陈馆长躺在地上,卷曲着身子,很痛苦地呻吟着。

    我说陈馆长您怎么了?

    她无力地指了指肚子的一角,说:“这里痛得厉害,大概是得了什么急病了。”

    我说:“我正要去医院,顺便送你去吧。”我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桌子边上,我蹲下身子,背着她到外面马路上去打的,刚出馆门,另一侧转出冯玫,她看着我背着陈馆长出去,又一次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没等她说什么,我与陈馆长就坐进了车里

    阿兰被车撞了一下,当时只是吓昏了,没什么大碍。脸上擦去一块皮,手臂上也流了一点血。我把她接到家里,原想她会就此留下我的,没想到一送她到家里,她又对我白眼了,说:“你去吧,死到那个女人家里去吧,一辈子不要回来!”

    阿露玛忍无可忍,说:“妈,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相信,爸爸根本没有什么女人,他就一直住在赵明叔叔家里!”

    阿兰冲着阿露玛吼道:“没你的事儿。”又冲我喊:“你走,一辈子不要让我看到你。你这个臭男人,没钱还花心,我让你一辈子过得生不如死!”她有些歇斯底里了。

    我说:“就这么坐一会儿都不行吗?”

    她抓起一只玻璃茶杯说:“不行,一刻都不行。”

    我仍坐着。她就将那只茶杯扔过来,扔在我的手背上,杯子碎裂了,我的手背被割开一个口子,血就那么流下来。阿露玛拿来创口贴让我贴上,对她妈说:“妈,你怎么能这样!太过份了!”

    我捂着手对阿露玛说:“宝贝,没事儿,爸走了。”

    阿露玛像个大人似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送我出门,附在我耳边悄悄地说:“爸,我会经常去看你的。”我点点头,望了她一眼,眼泪差一点流出来。

    我是个没家的人了。

    回到赵明的家里,赵雅芝在搞卫生,还把我的脏衣服洗了。我一进门,她就冲我笑:“你回来了?”

    “回来了。”我也冲着她笑。其实,一看到她,我的心就干净起来,刚才的所有不快都一扫而光了。

    赵雅芝做好家务,洗完手,坐在沙发上,从茶几上取出一支烟,说:“你抽烟吧,我喜欢看你抽烟。”这孩子,跟阿露玛一样,也爱看我抽烟。

    我去接烟时,赵雅芝看到我的手背在流血,惊叫起来:“呀,你怎么会流血的呀?”

    我说:“没事儿没事儿,不小心擦破了一点皮。”

    她就奔进赵明的房间,从里面拿出一个药盒子,取出药棉、碘酒之类的东西为我消毒。她握着我的手,清理伤口时的那份小心和心疼,让我感动。让她握着手时的感觉太好太好了,伤口的痛算不得什么了。她为我清理上药完毕,问:“疼吗?”我笑着摇摇头。

    真的,这点疼算什么!

    她看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问:“是她打的吗?”

    我说:“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划的。”

    “不,你骗人!这伤口明明不是划的!”她肯定地说。

    我不想了。不知怎么的,在这孩子面前,我竟然想哭了,眼睛湿润了起来。我喝力仰着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可还是掉下来了。她抽了一张餐巾纸帮我擦了擦,抱住我的头说:“哭吧,没事的。哭了就好了。”

    在她小小的怀里,我居然一动也不动。她的身上居然也有阿露玛身上的香气。

    我不想陶醉在这份香气里迷失了自己。我对这种香气无法拒绝。但我必须拒绝它。我把头抽出来,跑进卫生间洗脸,半天不出来。我久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未老,却憔悴。鬓边已有依稀的白发了。眉宇间夹杂着这么多忧郁与沧桑,眼角边满是疲惫和无奈。我为自己可惜了一声,不再看镜子里的自己。我只靠在门背上,一次一次地作着深呼吸,我要尽快平静下来。我不想在赵雅芝面前流露太多的脆弱与无能,怎么说我也是个大男人啊!

    待一切平静下来后,我出来了。赵雅芝像只小猫一般伏在沙发上流泪。

    她见我出来,马上站起来说:“你没事吧?”

    我笑了笑:“没事儿,挺好的。”我为她擦去了泪水。

    “勇哥哥”赵雅芝说:“我想”

    “勇哥哥”这是她第一次明确地称呼我,而且称呼得如此独特,这个称呼让我感到了一种被依赖的幸福,让我觉着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力量。我顿时感到自己高大起来,一种无形的责任感顿时涌遍了全身。原来,我是如此地渴望被依赖!天生男人,没有一个不渴望被心爱的女人依赖的!

    我看着她的眼睛问:“你想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说:“我想我能不能我”

    我爱极了她那个样子,像个孩子似的,对我充满了依恋与依赖,那副娇羞欲说的样子,我似乎是第一次看到,我太喜欢女人的这个样子了!

    “你说吧,我听着。”我的声音充满了柔情。我明知这样不好,可我忍不住。我的心里充满了感激与美好,我没有办法不对她充满柔情。

    她说:“你闭上眼睛,我才敢说。”

    我闭上眼睛。

    她说:“你不许耍赖,不好睁开眼睛的。”

    我说:“绝对不会。”

    我感觉我的脸旁有一股细微的热气喷过来,柔柔软软的热气香香甜甜的,令人心醉。我闭着眼睛,似乎仍能看到她的模样,抿着小嘴儿,脸上飞起两朵红云。眼睛里藏着许多许多的话。

    我的左脸上被一个热印子印了一下。我睁开眼,她的脸就在我的眼前,她的嘴唇仍微微地张开着。

    沉睡了许久的欲望被唤起,心里面有无数个虫子在奔走呼号。孩子啊,我有罪!面对你,我有欲望了,如此强烈的欲望!我的脸热得如同在笼子里蒸过一般,我的脸上冒出了汗。

    她说:“你热吗?”

    我点点头。我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必须!我冲出门去,冲下了楼梯,冲到了大街上,又冲到了公园里。我坐在那条长凳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好象刚跑完了一个马拉松。

    我真是老糊涂了。我怎么能对赵明的侄女儿产生这种不应该的念头!她是个多好的女孩子啊!我怎么可以

    一连几天,我不敢去赵明家。我就躺在办公室的一张旧沙发上过夜。陈馆长自从我背她上医院之后,对我客气多了,知道我回不了家,就对我住在办公室的事睁只眼闭只眼。这一头摆平了,另一头又翘起来了。馆里又有了新说法,说我是一个十足的花痴!不管嫩草还是老草都要啃!上一次与凌莉搭三搭四,后来又跟陈馆长勾搭上了。所以,陈馆长才会让我躺在办公室里,鬼才知道这是什么意图呢!

    我倒是没什么,人家说我一件事也是说,说一百件事也是说,无所谓的,可苦了陈馆长了。她百口莫辩!她才知道上次肯定是错怪了我和凌莉了!

    尽管她是一馆之长,但在谣言面前同样无能为力。她不知道这个谣言从何而起,又不知该对谁去澄清,只好打落门牙和泪吞。只有我知道,前后两个谣言都是冯玫的杰作!

    我不想跟她这种人去理论什么!

    阿露玛说她到赵明叔叔家找我找不到,就找到馆里来了。她问我怎么不去赵明叔叔家住了?我说住在馆里方便些,省得来来回回地跑。她毕竟还小,也不多问。只说她有一次看到赵雅芝了,她好象比以前瘦了好多。

    阿露玛还告诉我,她妈妈知道了我的第二次绯闻了,气得大骂我不得好死!阿露玛说:“爸,妈怎么那么傻呢?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那个陈馆长都快退休的人了,人又长得难看,我爸怎么会喜欢她呢?”我说你说得对,你爸不可能会喜欢这种人!让他们去说吧。爸心里踏实着呐!

    阿露玛开心地笑了,说:“爸,我爱你。”

    “我也爱你,宝贝儿!”我抚摸着阿露玛的头发,又想起了赵雅芝。那个可爱的女孩子!

    我的心痛了起来。取烟抽着,烟雾笼罩着我。阿露玛隔着烟雾看我,说:“爸,我就喜欢看你抽烟,太妙了!”赵雅芝也喜欢看我抽烟。

    在阿兰跟我呕气一年之后,我下定一个决心:换一种活法。

    我辞职了,离开了我工作了近二十年的博物馆。

    我再也无法在这种机械无聊俗气的单位里呆下去了。

    我也不想再与阿兰这样僵持着。

    我在下定决心过另一种生活之前,我真诚地找阿兰谈过一次长话,我说:“阿兰,我是真诚的,没有欺骗过你。你所听到的所有谣言都只是谣言,并不是事实。你原谅也好,不原谅也罢,我现在决定要走了。要离开这个城市,到别处去过日子。我要换一种活法。我不想让自己像一支点不亮的蜡烛,过着不燃烧的生活。你自己多保重吧。”

    我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露玛,还有赵雅芝。

    但阿露玛似乎长大了,她很理解并支持我的决定。她说:“爸,你走吧,你走多远,我都爱你。”

    赵雅芝对于我的决定,先是沉默,然后,她说:“也好,总比那样死窝着好。”我离开她时,她有一个请求,请求我吻她一下。我做了,我像吻天使一般吻了她,内心充满了圣洁的情感。赵雅芝再一次把她的小手放进我手心里,让我握着。我把她的双手都握在我的双手里。我的心痛了起来。我怕自己克制不住奔腾的情感,逃也似地冲出门去。

    我现在生活在一个远离都市的小岛里。我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四个月零十七天。

    这个名叫月泉的小岛,原来住着不少渔民的,现在,他们大多到了城镇或县市生活。他们边打工边让孩子在城镇里读书,有了一定的资金之后,就在城镇里买房子住下来。岛上的房子就空余着,村子里只剩下几位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或老头子。我所居住的那个村里,只住着五位老太太。我就租住在人们称她为“佛手婆婆”的房子里。佛手婆婆年轻守寡,她丈夫出海打鱼时,遇上风浪,葬身海底,尸骨无归。那一年,佛手婆婆才三十岁。膝下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好不容易拉扯大,嫁的嫁了,娶的娶了,没一个孝顺的。她就住在老屋里,自己种些农产品养活自己。

    佛手婆婆非常喜欢我,她开始时决不收我房租,我不肯。她只象征性地收了一点点。平时,我就帮她干些力气活,旁人看过来,像是母子两个。我在那里,学会了做农活,习惯了泥土的气息,能够分清季节的变化,和听出各种鸟儿的叫声了。

    那个小岛非常幽静,村子座山面海,一支溪水自山而下,清澈见底。那水清香甘甜,百喝不厌。空气好得不能再好,四个月下来,我的身体好多了。现在想起在城市里的那一截日子,简直是我的前生,想起来都都有些恍惚了。

    我一般在上午做点农活,下午和晚上写作或看书。也看看电视,只是没有报纸,好在我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可以在网上浏览新闻。但奇怪的是,看到那些新闻,总好象是发生在另一个星球上的事,离我遥远得很。

    有一段时间,我几乎在岛上各个角落游走。佛手婆婆说,她都没走遍月泉岛。我走到一村,就住下来,反正村里有的是房子,村民们都好客,不愿收住宿费。我临走时总要给他们一些小钱表示心意。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作了详细记录,并描绘了一张图形,图上画的都是一些别人不注意的东西,譬如哪一个村子里有明代的石牌坊;哪一个村子里有宋代的陶罐;某一座小山上有一个天然石洞;某一条小溪里有一种氡的成份等等。走遍全岛之后,我就静下来整理笔记,有计划地写下了许多文字。

    我也不知道写下这些文字有什么用。当然,为了生活,我也开始投稿了,将我原先的文字一封封投出去,居然十投九中,换来一些小稿费,足够我在岛上生活了。岛居的日子简朴宁静,花费极小,所以,我过着边耕边读边写的日子,并不感到局促,相反,倒有了一种鱼入大海,鸟归蓝天的自在感。才知道,一个人生活在岛上,与世无争,功名利禄都成了天上云烟,名与利在这里不如一棵大白菜有价值。每次采割自己种出来的疏菜时,我的内心充满了成就感,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佛手婆婆有一次对我说:“阿勇,你还年轻,老住在这里总不是回事,你难道不想你的婆娘吗?还有你的女儿?”

    说实话,想婆娘,我是不想的,可我想极了阿露玛。做梦都想。还有,还有赵雅芝,她们是我的两个孩子,我时常想起她们,一想到她们,我的心就变得柔柔软软的,似乎所有的人生遭际都被她们的爱情冲走了。我生活得日渐明净起来。

    有一天,村里的海蟑螂大妈给我送来一封信,说这个岛偏僻,十天个半月才能到一次信。我一看信的日期确是过了好多天了。信是阿露玛写来的。阿露玛说自从我走后,她妈就后悔了,说不该对我如此绝情,不该绝情到让我厌世出走。她想通过阿露玛叫我回去。并且说回去以后,再也不提从前的事了!一切都让它过去。阿露玛在信中再三说:“爸,妈说让我们换一种活法,一切重新来过。你看呢?”

    我所说的换一种活法,并不是要去重复,历史是过去了的东西,历史如流水,过去了就算了,去摹仿或重演历史,是难受的,粘滞的,毫无新意的。我对摹仿的东西头痛。所以,我在给阿露玛的回信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现在正在过着另一种我自己喜欢的生活。我已经换了一种活法了,如果再换一种活法,那就等于重复过去。我不愿意!我请阿露玛原谅。并对阿露玛说:“宝贝儿,爸想你,梦里梦外都想你。我想,有可能的话,等你放暑假了,接你来岛上住一段日子。你会喜欢这里的。但这里不是你久呆的地方。你还是个孩子!你的天地很广阔,你要飞到外面的天地中去。我的祝福时刻陪伴着你,陪伴着我的宝贝阿露玛。”

    我似乎已经习惯了岛居的生活。我的脸色晒黑了,村里的婆婆大娘都说我不像个城市人了。我听了非常高兴。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的手臂肌肉鼓突出来,腿上的肌肉也结实起来了,我对自己的收获满意极了。

    然后,我又接到了赵明写来的信。赵明把我骂惨了。他说我不该如此轻率地离开了城市,离开了自己心爱的人。老婆讨厌可以理解,但不能殃及无辜。他的侄女儿赵雅芝得了一种严重的病,无药石可救,只有求救于我了。赵明在信后骂我道:“你这个浑蛋!你这个该死的浑蛋!你既然爱上了雅芝,为什么又一逃了之?她哪点配不上你了?啊?你要是不回来,万一雅芝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跟你没完!”

    我的心乱得一蹋糊涂!我听不得雅芝病了的话。我舍不得这孩子哪怕有一点点的病。我的心痛得厉害。我在心里呼喊着:“宝贝儿,你不要生病。你一生病,我就完蛋了。”

    我想忍着,我想硬起心肠。但我还是拿出闲置多时的手机,给赵明打了一个电话。赵明一听是我便骂:“浑蛋!你在哪儿?”

    我说:“雅芝在哪儿?她好吗?”

    “好个屁!你自己跟她说!”

    我就听到了雅芝的哭声:“勇哥哥”便哭得昏绝过去,半天没有回音。

    我又听到了赵明的骂声:“狗娘养的!你到底回不回来?啊?你给句爽快话吧!要是不回,从此以后,你再也甭想见雅芝了!”

    电话挂了,我的心里充满了矛盾。我好不容易过上了另一种满意的生活,难道就这么结束了?我若一回到城市,肯定又是“涛声依旧”我就再也没有机会登上月泉岛的客船了。那一张旧船票还能凑效么?能吗?!

    那一晚,我流泪到天明。在黎明的鸟叫声和涛声以及泉声中糊里糊涂地想睡去,却又睡不踏实。佛手婆婆来叫我吃饭。我对着那碗饭吃不下。佛手婆婆长叹了一口气,说:“有些东西哪里说掼下就掼下的呀。只要眼睛不闭,什么事都掼不下的。”

    我又回到了城市,那个让我厌倦的城市。

    我先是回到家里,阿兰像换了一个人,对我体贴入微,使我恍惚得如同娶了另一房妻子。但面对她的体贴与关心,我感到了空前的隔阂与疏离。我犹如走进了一家饭店,妻子的体贴好比是一个服务员对我的优质服务,我不自在,不自在极了。不经意间,就有了一种恐惧感。我怕这样的生活了。我似乎已习惯了岛上的那种生活,自由自在,清风明月、泉声涛鸣、佛手婆婆的饭菜、海鲜的滋味

    我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去赵明家。赵明上班去了。赵雅芝一个人躺在床上看书。她见是我,飞扑过来,一声“勇哥哥”就瘫软下去,卷缩在床上,泣不成声。这孩子消瘦多了,脸上没了血气,身子贴在床上,看上去只悠悠一脉,令人心疼。我禁不住抱住她,说:“傻孩子啊,你怎么可以这样!”鼻子酸酸的说不出话来。

    她说:“好哥哥,你带我走吧,无论你到哪里,都把我带着。”

    我说:“我去的那个地方,并不适合你住。你还年轻,你应该生活在城市里,好好的。你应该找个好青年,结婚生子成就事业,不要跟着我去吃苦。”

    她说:“只要跟你在一起,我愿意吃苦。什么苦都愿意吃。”

    我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阿兰对我说话的情景了。历史好象在重复,我的心颤栗了一下!看着眼前的雅芝,我想起了从前的阿兰,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美好愿望。

    赵雅芝说:“勇哥哥,我知道你厌倦了原有的生活。我想通了,我要和你一起换一种活法。不管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好不好?”

    我曾经好多次幻想过,偷偷地幻想着要和赵雅芝生活在一起。我们在一起,我会爱她宠她宝贝她一生一世。这样的幻想如同一首好听的歌,我听了一遍又一遍,似乎从来都不曾厌烦过。尽管那时我对她的情感没有多大的把握。

    可现在,面对她发自内心的哭求,在确证她爱我的情况下,我突然生出一股茫然的东西来,那股东西云遮雾绕地缠裹着我,我无法拿正眼去看她的眼睛,甚至连冲她点一下头的勇气都没有。

    我要不要和她去过另一种活法呢?我要不要把以前梦寐以求的梦想随便拿来付诸实现呢?到底要不要呢?

    我不知道。真的是不知道!

    我突然觉得起着这个“换一种活法”的念头都累。

    赵雅芝仍在深情地叫着:“勇哥哥,带我走吧。”

    我把头转向窗外,白茫茫的天空有一行鸟儿飞过。

    我又将目光收回,落在赵明家的酒柜上,里面摆满了酒。

    我想喝酒。

    越雅芝还在叫:“勇哥哥,你带我走。”

    等赵明回来时,我已喝得差不多醉了,根本不理会赵雅芝的声声哀求。他看我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揍了我一顿,并狠狠地把我推倒在沙发上。

    我只听得赵雅芝的一声心疼的惨叫:“不要打我的勇哥哥”

    赵雅芝的叫声像大海里的波浪。而我仿佛就置身于波浪中的船上,在一阵又一阵的眩晕与疼痛之后,沉沉地睡过去了

    2002年5月13日至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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