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面的骗子

    　　陪母亲去净慈寺烧香回来，行至人民路时，逢上两位外地“锵菜刀者”年轻的那位迎上来说：“大姐，行行好，我们不是要饭的，生意不好，已经一整天没有吃饭了，饿得连路都走不动了，请你给我们两角钱。那长者接着也说：“两角钱就够了。”

    我想这两个人的心实在是平，花了如此大的功夫开了口，竟然只要两角钱！我马上给了他们一顿粗茶淡饭的钞票。他们接过后带着万分的感激说：“谢谢大姐，你真是好心肠，好人一生平安。”

    谁知这两人刚走，旁边有一老者对我说：“你们上当了，他们都是骗子。”我说：“他们是磨菜刀剪子的，怎么会是骗子？”老者说：“现在的乞丐花样经多了，象他们这种人如果不玩点花样经，是讨不了饭的，人家绝对不会给这种身强力壮的人以不劳而获的机会。于是，他们有的肩上背一些行头，象锵菜刀的，穿棕绷的，补锅子的，收旧衣裳的，弹棉花的等等不一而足，其实他们都是些开着饭店不卖吃的货色。”我听了颇不以为然，总觉得这位老者是太过夸张了。人在人世，谋生不易。他们到一个陌生的所在，一时找不到活干，难免有饿肚子的时候，向人伸手也是万不得已，岂会故意骗人？

    如此过了几天，事情确实出乎我之意料。那天，我到花鸟市场去买花，就一连碰到了三人都说自己“不是要饭的落难人”他们的身上都背着各色工具，有卖菜籽的，有擦皮鞋的，有弹棉花的，看上去一个个都了无乞相。

    我想起前些天那位老者说的他们都是些变相的叫化子，遂起半信半疑之心，故意试探那位弹棉花的，说我正好要弹一床棉花，要他随我去。结果此公目光躲闪，举止迟涩，似乎很不愿意。又叫那位擦皮鞋者帮我擦一擦皮鞋，哪知这位先生说鞋油没了。我心里已明白了大半，又问卖菜籽者：“你有什么菜籽？我想买一些去种。”那位老兄更绝，说对勿住，我已经卖完了。此时，便真有一种被骗的感觉。想此是何年代也，竟陌生得让我恍惚不已？以前的骗子似乎天生一副骗子的样子；以前的乞丐也似乎一副天生的乞相，而今，许是改革的春风吹绿了原来的一切景象。乞讨行业也改换一新，让人有一种不识庐山真面目之感。

    在行乞界，这倒不失为一种全新的思维。既不失体面，又能吃饱肚子。

    背着一副空行头，讨遍天下都不怕。口口声声说“我不是要饭的”但请你行行好，给我些钱吃饭。尽管这也是要饭，但感觉与真正的叫化子是两样的，这比真正的叫化子体面堂皇得多了。

    眼看着这些骗子又去向别人说“我不是要饭的”时候，我本想去提醒人家不要上当，但心里竟虚虚的弱弱的，仿佛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似的，居然鼓不起勇气而退却了。他们是一张网，而我呢，就跟这张网上的蚊蚋一般，再怎么挣扎又有何用！写到此处，忽然想起一则公案：说的是有一僧到荆州玉泉承皓禅师的方丈参谒，有一只狗也到方丈中。承皓禅师叱了一声，狗便跑出去了。承皓禅师说：狗会，你却不会。

    禅门深奥，非吾等凡俗之辈所能悟得。我感觉现今的世界亦如深奥之禅林，过于多姿多彩，以致于弄得我一时了悟不了，再怎么棒喝，也是无济于事。种种世相入我眼，均作惊讶状，无法坦然面对，效佛门中人，临水照一次影，赐翻一只净瓶，就算把一切给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