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拔力八达下旨设水陆大会于金山,命行端升座说法。事后入见于便殿,与皇帝从容奏对,深契上衷,对他恩宠有加,赐其号为“佛日普照”但行端并没有依宠娇恃,淡泊处之,退居良渚之西庵。
元至治任戌(公元1322年),径山虚席,无人主持。三宗四众,都说非行端莫能负荷其任。众人都到行政院去为他补请其缺。这事被朝廷得知后,下旨让他作大护持,并三次赐他金褴袈裟与金帛。但他从不披着皇帝赐他的金褴,所赐金帛也多赈贫乏。行端禅师二十年间足不出户,而慕其道者,鳞萃蚁集,到了无所容步之境地。有远道而来者,带着干粮,以一见行端禅师为幸。径山自大慧中兴之后,代有名德之僧,到了行端,道光最盛。行端平时接待门人多呵叱怒骂,看似不近人情,然道俗于呵叱怒骂中得旨者很多。譬如行端试探一新来之僧,问他:“何方圣者,甚处灵祗?”
新来僧说:“临朕石甚。”
“杜撰禅和如麻似菽,参堂去!”行端说。
行端又勘一僧说:“棋盘石斫破你脑门,钵盂池浸烂你脚板。”
僧想回答,行端便喝。
复勘一僧说:“劈开华岳连天秀,放出黄河彻底清,道将一句来?”
僧拟开口,被行端一棒打住。故后人对行端禅师有一精当评语:“以呵叱怒骂为门弟子慈切之诲,以不近人情行天下大公之教。”
行端一生做了无数好事,却总是背着人做,无不对人言。天宠频至,人以为荣,而分从不炫耀,其意淡泊若水。故其道德名望,为朝野所推重。
行端对于生死之见解颇有可观,他说:
全体是个解脱大海,全体是个涅*(*:上“盘”下“木”)妙心,无起灭可求,无生死可出。百骸溃散,卓尔独存,四大分离,湛然常寂。正与么时,身里出门即不问,门里出身作么生,毗卢顶上从来往,安乐邦中任去留。
他对宇宙的解释也颇透彻,说:
尽十方世界,是个大光明藏。从古至今,无一法可增。尽十方虚空,是个大解脱门,从古至今,无一法可减。
元惠宗至正无年(公元1341年)八月,临寂灭前,作偈曰:“本无生灭,焉有去来,冰河发焰,铁树花开。”写完,投笔垂一足而化,龛留七日,颜貌如生。享年八十八岁,僧腊七十六。他的弟子有法林、祖铭、梦堂噩、梦石琦等,均是当时的“诸方峥嵘者。”
宋廉为元叟端禅师语录作序云:
公,平顶古貌,眼光铄人,颔下数髯,石桀立懔然,雪后孤松,坐则挺峙,行不旋顾,英风逼人,凛如也。所过之处,众方欢哗如雷。闻履声辄曰:“端书记来矣。”噤默如无人,宾友相从,未尝与谈人间细故,舍大法,不发一言,秉性坚凝,确乎不可拔,自为大僧,至化灭,无一夕脱衣而寝。
细读这段文字,感觉行端禅师鲜鲜活活地朝我们走来了,穿越时空邃道,突破阴阳界限,微笑着朝我们走来,走来。当我们想问一句什么是“佛法西来意”时,他便棒喝交加,呵叱怒骂。多么可爱的和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