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蜜蜂似地,总爱追逐花事。
春分过了,估摸桃花开了。周六一大早,便赶往河边的桃林。一片一片的粉红,宛若佳人,远远地,就向你含笑致意。天有些阴,花看上去朦胧胧地。
我从地上捡起几朵花。一位㧟篮的婆婆迎面走来:“你想要桃花?”“不是,只是喜欢,捡几朵玩。”她向身后一指:那边地上多里很,想要了,去捡一点儿;桃花洗头发、洗手都好啊。
林子尽头处,两行桃树刚刚修剪过,地上满是花枝。说实话,年年春天看桃花。农家小院里桃花的清新,小桃园里蜂飞蝶舞的热闹,千亩桃林鲜花盛开的壮观,都看过。相比之下,这一处不大不小的桃林,美是美,谈不上惊艳。但此刻,我一下来了精神。钻进桃林,长枝断枝,如获至宝,大把大把地捡起来。瓦罐蓄上水,六根大的桃枝用红线系在一起,摆在客厅里,俨然就是一棵开满花的小桃树。
下午,又直奔桃林。我想摘一些桃花。一朵一朵,精心地摘下,轻轻放进袋子里。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心似乎也变成粉红色的,轻盈,欣悦。阳光充满好奇,钻出云层,格外温存地张望。桃林漾出娇艳明丽的色彩。我问地头的花工,桃树打过药没有?抽烟的大伯说,没有,这时候不打药。当他得知我摘桃花泡茶喝,便点头,嗯,不错,喝着香,还美容。穿红衣服的小伙子接话茬,上午有个女的也在捋桃花,说花骨朵好,能治病。他俩开始干活,大伯把花枝扔过来:摘这个,才剪的。我担心盛开的花晒干后会散开,他说,不会,干后就合住了。粉红柔嫩的花瓣已装满袋子,看着地上的花枝还是眼馋。他笑了,花是虚东西,摁一摁还能装。红衣小伙歪着头打量一棵树,麻利地剪掉几根满是花蕾的枝子,递给我:人们不懂得,光拣开过花的枝子,其实没开花的枝子拿回去,搁到瓶里,存放时间长。我没想到自己如此幸运,能有机会采这么多的桃花。找间通风的屋子,铺上报纸,将花瓣撒上去,那一地的千娇百媚,任是怎样也看不够。
第二天早晨,刮起大风。我穿上厚衣服,戴上围巾,再次出发。一位拾花柴的老者打招呼:摘桃花泡茶喝?我笑道:喝该能喝多少,主要是觉得好玩。我把袋子挂在树杈上,将长枝子立起来,站在那儿摘。外面风很大,而桃林里,倒不显。大伯很在行:栽树能防风。一根桃枝看着挺好,大伯却一剪子咔嚓掉。原来是长得过高过旺,遮挡光线,影响周围树枝结桃。过于密集的枝子,也要剪掉一部分,利于通风,结出的桃才大。大抵是吃惯又白又红的好桃,俩人一致说落地桃味道不行,吃不成,从树上刚摘的桃子,才叫脆甜。我长不少见识,亦挺羡慕这劳作,大伯却嫌这个活太脏。“可心情好啊,站在花中间。”他点头:是啊,尤其是冬季整完枝,树圆周周的,来年春天开出的桃花,那个好看劲儿!听语气,好像那桃花比眼前桃花更为上乘似的。忽听“扑通”一声,上树整枝的红衣小伙掉了下来。花枝颤动,好像整个林子都在笑。
不知不觉,已近晌午,我摘满一大袋子。凝神细看,那些粉红的精灵,浅笑着,羞赧着,娇媚着。忍不住摸一下花瓣,柔软得犹如婴孩的脸。凑近去嗅,清香扑鼻。与桃花的这场际遇,可谓天赐福祉。生活尽管阴晴不定,却也不乏乐趣,便是因了这种意想不到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