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叶阴浓,遍池塘水阁,偏趁凉多。海榴初绽,妖艳喷香罗。老燕携雏弄语,有高柳鸣蝉相和。骤雨过,珍珠乱糁,打遍新荷。
人生有几,念良辰美景,一梦初过。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命友邀宾玩赏,对芳樽浅酌低歌。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双调骤雨打新荷元好问
元好问,字裕之,号遗山,是太原秀容(今山西忻县)人。七岁能写诗,有神童之称。二十岁时诗名震京师,被称为元才子。金宣宗兴定五年进士,历任南阳令、内乡令、尚书省掾、左司都事员外郎等职。金亡不仕,隐居乡间二十余年。
元好问是金元之际最有影响的作家,被誉为一代宗师。著有遗山先生文集四十卷,编有中州集、壬辰杂编等。其散曲作品现仅存小令九首,残套数一套。
这首散曲是元好问创作的名曲,在当时就为歌女们广为传唱。散曲是配乐歌唱的,因此有宫调,曲牌。不同的宫调表达不同的声情,或雄壮激昂,或阴柔忧伤,各有特色。不同的曲牌有不同的曲调、唱法、字数、句法、平仄、用韵等,填曲、演唱都要以此为据。双调即为这首散曲的宫调名,骤雨打新荷是曲调名,即曲牌。
全曲分为上下两片,上片写盛夏景色,下片即景抒怀,写作者对人生的感叹,充分表现了作者的情感态度,是元散曲中写景抒情的名篇佳作。
上片写出了夏季清新优美的景色。田田的莲叶很大很绿,交错着,舒展着,铺满整个水面,好一片阴浓的绿叶,有凉爽清新的气息迎面扑来。新开的石榴绽放的异常艳丽“妖艳喷香罗”仿佛静态的画面中注入一股活水“喷”形象而生动的表现出了花开的芳香艳丽,展示出一种动态的热烈的美感。燕语呢喃,老的,小的,亲近非凡,一“弄”字而情趣皆生,又有高柳中的鸣蝉相应和,好一派花香鸟语的热闹图景,既有绿叶阴浓,石榴艳红,又有莺歌燕语,鸣蝉相和。而暴雨骤来,用珍珠来比喻雨滴,糁原意指米粒,这里用作动词,意为撒。珍珠乱糁,写出了雨来的快,来的突然,雨滴乱撒,打遍新荷。从而使得上片写景景物相生,动静相宜,充满了勃勃生机。
曲中“骤雨过,珍珠乱糁,打遍新荷”几句脍炙人口,本首曲子原曲牌本为“小圣乐”也因此而称为“骤雨打新荷”流传下来。由此可见,曲牌虽然大都来自民间,或由词牌转变而来,但是也有因名家创作的名篇而成的。
下片从良辰美景过渡到对人生短促,命运难以把握的感叹,从而将情感抒发的沉郁旷达。人生有几,想那良辰美景,梦幻一般刚刚过去。人的命运好坏,仕途的穷困或通达,前世早已注定,又何必为之奔波忙碌。还是请好友宾朋来一起游乐玩赏,面对着芳香的酒杯,浅浅的喝酒,低声的唱歌,尽情的喝醉吧,管它日月轮转,光阴如梭。
以昔时素日的“良辰美景”来对比衬托如今将来的寂寥伤怀的文句在文学史上也不少见。在这之后有明代汤显祖的牡丹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的几句戏文,道出感慨缠绵的心事,连素习不大喜看戏文的林黛玉也因偶然听见这几句点头自叹:原来戏上也有好文章。在这之前有婉约宋词中柳三变“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缠绵悱恻的吟唱。在这首散曲中的景情过渡也自然天成,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但是,该曲用浅酌低歌来取代了凄切怅惘的情感,面对酒樽,只想玩赏酩酊,不思追逐功名的玩乐之心,表现出淡定从容的心态,从而更鲜明的表达了作者心境的平和,情绪的平静稳定。
从表面上看,作者表达的是一种醉生梦死,对现实感到无奈不满而自己无力改变,因而及时行乐的消极思想,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正如俗语所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诸事顺其自然,作者不忙碌于追名逐利,对功名利禄等闲视之,只邀朋请友,浅酌低歌,也称得上是一种旷达潇洒的人生态度吧!
总之,作者通过对富有典型意义的事物的描写,动静结合,写景写得清新优美,渲染出一派生机盎然的盛夏景色,同时由景及情,却无常人凄楚哀怨之气,而是洋溢着作者沉郁旷达、潇洒豪放的情感,从而成就了一篇因景生情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