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田野里,笔直的伸展着双臂,一顶破旧不堪的草帽,如果它还可以被称之为草帽的话,被一根同样破旧不堪的布条固定在我的头上,我的双脚扎根在泥土里,无法动弹。
我就是这样经年累月的以这种姿势长久的站立在这方土地上,无论是风吹日晒,还是霜打雨淋。因为,我是一个稻草人。
确切的说,我是一个有了自己思想的稻草人。木棍就是我的骨骼,稻草就是我的血肉,我的衣服。
我无法移动,因为我的双腿被固定在泥土里,我的双臂被束缚住。我的整个躯体就是一个稻草人的身体。它是被固定住了的草木,没有自己的思想,无法与我沟通的死去了的草木。因此,我不能够指挥我的身体,按照我的想法,做出各种姿势和动作。
也许,不能够说是我的身体,被那些捆绑制作成如此简易的一个稻草人的草木所束缚。而应该说是我的思想,或者是灵魂,被封印在了这具不能移动的稻草人的身体里,让我无法动弹。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或者说是,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有了思想。也不知道,这个稻草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存在。
在我知道时,我已经是一个有了自己思想的稻草人,看守着这一片种植了谷子的田地。我没有去追究,这种守护是一种责任,还是一种义务。
我只是尽职尽责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些谷子慢慢的长大,一点一点长高,在风中摇出一波波碧色的水纹。有风轻轻地吹,有阳光暖暖的照。那时,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充满了希望。我便在那些青色的植物和褐色的泥土混杂的气息里,感受着那些绿色生命的活力。似乎,连我本身也沾染浸润在其中。
我常常想,也许就是那些鲜活的生气,赋予了我生命,给予了我思想。
后来,我看着那些绿色的精灵开始抽穗。等那些谷穗变得饱满,沉甸甸的垂下头来,慢慢的变黄。只是看着,就让人感到心里被填的满满的,不再空虚无聊。那时的阳光变得强烈而干燥,连空气都是火热的,似乎用一根火柴就能够轻易地点燃。
我忍受着那些炙热的烘烤。不要以为稻草人是没有汗水的。其实,我的汗水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流下就已经被蒸发。那是一种超前的体力透支,是我的一份竭尽心力的心意,给那些我陪伴着成长起来的植物们。
只是,为了它们,我便不觉得苦,不觉得累,好像我所有的付出都变得值得,变得充满意义。
再后来,谷物被收割。我看着一大片的谷茬,整个田野都变得空荡荡的。天也变得高而远,蓝蓝的,似乎无法触及。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空空的。那些相互陪伴着走过的时光,那些相互陪伴的伙伴,一下子都变得远了,很远很远,无法再见到,无法再体会。
暴雨霹雳的下起来,冲刷着这片天空,冲击着这块土地。我茫茫然的站立在这暴风雨之中,总觉得失去了什么,一阵阵不明所以的空虚。
就这样过去了?就剩下我一个。可是,那些鲜活的记忆不是还是那样的清晰,仿佛就在昨日;那些嬉笑的时光,已经失去了吗,无法回来,不能从头?
只剩下我一个,孤零零地,站在这片天地,被暴风雨冲击。雨后的田野会充满泥土芬芳的气息,而我,却只会更加的破败。
还会有人来吗?扶起我已经无法站立的身体,延长我那无所谓长短的生命,即使,只是为了守护其它的事物?没有人看见我的存在。
是啊,我只是一个稻草人。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完成别人的目的。
可是,那些陪伴,依旧是那样的真实,那样的清晰,让我无法忘却,无法忽视,无法再承受这样的孤寂。
终于,有一天,一堆被去掉了谷粒的秸秆被送回田野。我忍不住喜极而泣。
哦,伙伴们,是你们回来了吗?回来和我一起,守护这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