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松手

    她紧紧攥住我的一根食指，嘴里不停地跟我说着话——幼儿园里很有趣的事情——我却没有入耳。肩上扛着镐，不时想从她手里把我的手指抽出来，驱赶围着我的蚊子，她却攥得很紧。地里的草和虫子让我发愁，还得追肥，我脑子里全是这些。爸爸妈妈不在家，弟弟在城里，这地撂给我不能让它荒了啊。

    突然，一个土坎前她扑下身去！我没来得及反应，以为她会摔倒——小孩子摔跤很正常。没想到她摔的这样奇特——由于始终没有撒手我的那根手指，她摔了一个仰面朝天，而且头正好磕在我的脚上。还没有起来就笑了，说：“爸爸，不疼。”我还埋怨了她几句，什么走路不看路什么的。突然她问我：“爸爸，你的手疼吗？”

    后来，这句话使我想了很多。

    她是多么信任我啊！时时刻刻地仰望着我的脸。总是想攥住我的手，哪怕一根手指。哪怕我不听，她也会滔滔不绝地跟我说这说那。我下班了，她蹦蹦跳跳得开门喊我，上扑下赶地围着我。亲我一口，拉拉耳朵，揪揪鼻子——我的开心果。生气了，发烦了，赶到小屋里让她自己看电视，大声骂她也有过，甚至打过几次。病了，自己喝药，弄洒了还挨骂——再含着眼泪自己喝。

    不说了，越说我越觉得自己可恶。

    其实，你说不是吗？自己摔倒了，摔疼了，还舍不得撒开你的手的人很多吗？

    那年，儿子病了，我记得大概十来岁的样子。晚上睡觉怕他睡着了因为药膏作用痒痛难耐抓破皮肤，我紧紧攥住他的手，一夜一夜地攥着，十五天，一直到他的皮肤全部长好。每夜我的手就是这样紧紧地抓住他是手腕，孩子很懂事，醒了就喊我：“爸爸，你松手歇会吧，我不睡了。”

    哦，不是吗？你说，忘记了。

    睡着了都不放松你的手，会是谁呢？

    2010。06。24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