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回家来,其实是极为平常的事,但是对于母亲却每一次都是节日。
我少有机会出门,因为工作忙,离不开,即使我很愿意的出去开通几天,开个会,学习培训啥的,母亲总是追着问,去哪啊,怎么去啊,去几个人啊,跟谁去啊一直到我忙忙碌碌地上车。(那句“多会回来啊”此时是不说的。)每到此时,我不敢回头,我怕她站在街头望着这逃走的车。
弟弟的孩子母亲是疼的,但是我总觉得疼孩子是为了疼我弟弟。天冷了之前,小棉裤棉袄就准备好了,三番五次催在电力公司上班的弟弟家来取,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舍得让谁给捎了城里去。她盼着弟弟多回家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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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会去三五天,一回来她就围着问这问那,无论我多耐心地复述,她都不怕耽误我时间,像小孩子一样欣然地听着我索然无味的过程。一个电话响起,还没等我接通说话,她一定会问,谁打给你的?弄得我哭笑不得。训斥她的时候也是有的,比如给我和弟弟留着的鱼啊,肉啊,只要我们不回来就一直留着,直到发霉变馊。父亲总是跟她吵,好好的东西,非得撂着,撂坏了,扔了才死心。
母亲的手机,我写过一篇小文亲情号的。无论她承认不承认,反应迟钝思维退化的典型老年痴呆的母亲,却可以准确迅速地找到弟弟和我的手机号。
那天晚上跟朋友去吃饭,回来晚了些,我推了推母亲的院门,没推开,当我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听见母亲的声音喊,是彬吗?回来了?我答应是,回来了,你们睡吧。哪知道,她非得让父亲穿上衣服给我开开门不行,让我进去。我以为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进去了。结果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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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局领导来我们学校检查工作,我急匆匆上楼下楼,一位老师说王老师慢些,别急,没事,咱这么多人呢,我们从远处就听见你呼吸的声音了。感激之余,我突然间想起了那遥远的呼吸声。那时候我跟母亲种地,每到收获,是我们最高兴的时候,也是我们最上愁的时候。因为,父亲不在家,劳力不足,家里也没有牲口车辆,只靠我们娘俩用筐背,用小推车推。母亲总是把筐装的满满的高高的,跪着背到背上,再爬起来,腾出一只手抽给我背起我的小筐。我们才一前一后往家走。此时,母亲沉重的呼吸声像浪花一样灌满我的耳朵。那路好漫长啊,母亲一路鼓励我不要放下,不要停下,要不就再也走不了了!我知道,她也是在鼓励自己。她断断续续跟我说,就像咱们的日子,要有想法,有打算,然后就一步一步地走,别停,就能到家。
如今,日子过得飞快,快得可怕。母亲的牙坏了,她总说,有吃有喝,却没滋没味,吃什么都不香甜。其实,我也觉得没味,回想起来,还是母亲的熬粥咸菜好,那里边有人有物有故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