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很多时候,我都在问自己,江湖究竟是什么?它又在哪里?后来,我终于有了答案,江湖就是宿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要你的心中还有欲望,只要你的肩上还有责任只要你还活着,就已经身陷江湖,再也无法摆脱宿命的纠缠。
我叫惊魂,是一个杀手,一个寂寞舔血、孤独拔剑的无情杀手。我已经忘记了有多少人死在我的剑下,我只知道自我出道以来,就从未有过一次失手。
十年前,我杀的第一个人是一个捕头,因为他害死了我的父亲。他明知道父亲不过只是一个既没本事,又没胆量的小贼,但是不知为何,他却给父亲扣上了一个“江洋大盗”的帽子。父亲因此莫明其妙的被捕,又糊里糊涂的被打入死牢,直到押赴刑场处决的那天,他的舌头竟然也被割掉了。于是,我终于明白,陷害父亲的决不只是捕头一人,他左右不了整个事件,幕后必定另有黑手,他们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留给父亲。
当时,我亲眼看着刽子手手起刀落,父亲的头颅便和身体即刻分离,鲜血如温泉一般从腔子里喷涌而出。那一刻,满天乌云似乎突然就压到了我的头顶,我喘不过气来,一股寒流从背脊直冷到脚底,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的遥不可及,耳旁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父亲的血已凉透,眼睛却仍睁着,眼神里充满了怨毒,指引着我走向一条不归的毁灭之路。
为了复仇,我加入了江湖中最严密,也最可怕的一个杀手组织——天倾宫,它代表着残酷的死亡。无论是谁,一旦成为天倾宫的目标,就只有把脖子洗净了,等着领死;无论是谁,在你加入天倾宫的那一刻起,除非死,否则永远休想退出。
很多年过去了,虽然仇人们早已死在了我的剑下,但是我却仍然活在仇恨之中,落入了无限杀戮的“江湖”这些年来,我都在寻求一种心灵上的平静,但是最终得到的,却只是面对死亡的麻木和把忍受变成习惯的本能。
二
大漠。
烈日炎炎,黄沙漫漫。
风吹到的地方竟连一棵树、一株草都看不到,看不到希望,看不到生机,这里是一片神秘的死亡之地。
我和汲越在沙漠中对峙着,天地间似乎只剩下我们二人。他本是组织里最有实力的头号杀手,但是却对他的目标大发善心,刀下留情,没能完成组织交给他的任务。
对于组织而言,一个不能完成任务的人,就是一个没用的人,那么他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意义。这一次我的任务就是让他从这个世上永远的消失。
汲越在看着我,也看着我掌中的剑,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从前那样锥子般尖锐的寒光,只是填满了一种无奈的疲倦。
“是主上派你来杀我的?”汲越的语声很是平静。
“是。”想到眼前这个组织里的第一杀手,将要死在我的剑下,我就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
汲越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的嘴角扬起一丝讥嘲的笑意,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杀我。”
“不错。”我死死的盯着他,冷冷道:“是你亲手杀死了我的挚爱清荷,我没的理由放过你。”
“清荷,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人,可是我却杀了她,我也是身不由己啊!”杀人或者被杀,这是汲越的悲哀,也是我的悲哀,他突然又问:“你杀过多少人?”
“不知道。”我并不喜欢杀人的感觉,所以我总是试着去忘掉那些死在我剑下的孤魂。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闻到自己手上的血腥,都会忍不住呕吐。
汲越又问:“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杀过多少人?”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见过汲越的出手,他的刀法快如闪电,死在他刀下的一流高手更是不计其数。我不想在动手之前,因此而输了气势。
汲越好象根本没听到我说的话一般,自语道:“六十一个,为了报答主上的收养之恩,我亲手了结了六十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难道这还不够吗”他的神情变得很是痛苦,语声也在颤抖着:“我真的不想再杀人了,为什么他还不肯放过我?为什么”
为什么?我无法回答!但是我却能让他不再去想——一个死人是绝不会有思想的。
就在他情绪最为激动的那一刹那,我知道机会来了,我绝对是个懂得把握机会的人。所以,我毫不犹豫的拔剑、刺出。这个动作我已经练习了无数次,快到简直无懈可击。长剑化作一道白光,钻入汲越的胸膛,我几乎可以从剑柄上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
汲越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手中的长刀也掉落在地,他连刀也未拔出。
“你,杀得好!”汲越突又笑了,凄凉的笑。
“你应该明白,如果我不杀你,主上就会派别人来杀你,而且连我也会被杀。”我的双目已经布满血丝,死亡的刺激令我血脉贲张。我竟然无法让自己保持冷静!
汲越的呼吸愈来愈是急促,他有气无力的道:“总有一天,你也会手软,那时我的下场,就是你的归路”话刚说完,他便呼出了最后一口气,软软的倒在了我的脚下。
我还剑归鞘,极目眺望远方,那里依旧风沙弥漫,前途茫茫。我的心在叹息,人却迎着风沙大步而去,再也没有多看汲越一眼,他的话语却在我的耳畔久久回旋。
“我的下场,就是你的归路”
三
我回到了江南,回到了那片苍翠葱郁的树林,回到了我和她在林中亲手搭建的那间木屋——我们的“家”
杀手原本是不应该有家的,因为家乃情之所寄,而作为一个真正的杀手,根本就无情可寄,又如何会有家呢?这或许只能说明我并非一个合格的杀手吧!
天色渐渐的黯了下来,当最后一线天光从大地上消失的时候,黑夜的降临终于迎来了月色朦胧,繁星满天。
一阵南风吹过,送来了难得的清凉,其中还夹杂了木叶的独特清香。屋檐下的风铃随风摇曳,发出悦耳清脆的铃声,伴着四下里此起彼伏的虫鸣,别有一番韵致。离小屋不远处,一条蜿蜒的小河细细流淌,满天星光、月光尽皆落入河底,倒映着情人们的浪漫迷梦。
我躺在河畔的草地上,深深地凝注着手里捧着的一个木雕美人。它的线条优美,笑容栩栩如生,由于我经年的摩娑,通体都已变得光滑无比。它是我最为珍贵的一件物品,我总是随身携带,从来不离左右。木雕原本是有一对的,一个刻的是我,一个刻的是她
清荷,这个一生中惟一令我心动的女人。我永远也忘不了在小河边,她把自己刻下来,交到我手里时,那深情的眼神;我永远也忘不了在木屋里,她把我刻下来,抱在怀里熟睡时,那满足的笑容。
为了她,我曾经不顾一切,决心反抗命运,摆脱天倾宫的控制,和她一起浪迹天涯,生死相随。但是她的突然失踪,却打碎了我所有美好的憧憬。我的生命重又被杀戮占据,再一次沉沦血海。
我轻抚着木雕温柔的曲线,任凭思绪在风中飞扬。就在这时,一个幽灵也似的神秘人飘然而至,我却丝毫没有察觉,直到他漆黑的影子遮住了我的视线,我才猛然回过神来。
这对于一个杀手而言,绝对是个足以致命的疏忽。我本能的喊了一声:“谁?”然后就地一滚,顺势抄起地上的长剑,迅速跃起。出乎意料之外,神秘人并没有乘机对我下手,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对我下手的意图。
我紧紧的握住剑柄,定睛一看,只见神秘人站在树木交叉的阴影里,整个人都被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包裹着,就连脸部也戴上了面罩,只露出一又眼睛,闪动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厉芒。
“是本座。”他的声音仿佛自天边传来,就像是空谷回音一样飘渺不定,却又偏偏就在耳旁。如此怪异的声音,普天之下只有天倾宫宫主一人拥有,我虽然只听过寥寥数回,但是印象却极为深刻。十年前的那个雨夜,我就是随着这既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堕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天倾宫宫主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一个人物,他的武功极高,却没有人知道是出自何派,因为见过他出手的人,都已死在了他的剑下;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现,却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谁,是何模样?
我慌忙垂首,躬身道:“原来是主上驾到,属下失礼了。”
宫主冷冷的道:“你的反应太慢了,如若方才来的是敌人,你早已死了十回。”
“主上教训的是。”我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在他的面前,我不再是个冷酷孤傲的致命杀手,而是一个可怜虫,一个生命随时可能在他手中消失的可怜虫。
“行了。”宫主挥了挥衣袖。“本座此次亲自前来,不是要教训你的,恰恰相反,你追杀汲越有功,本座还要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
我直截了当的问:“主上要我杀谁?”
“你怎知本座是要让你杀人?”
“我是一个杀手,能做的事就只有杀人了!”
“好,很好。”宫主大笑,诡异的笑声彻底打破了夜的寂静。“记住,你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和语声故意一顿,又继续道:“火龙城城主轩纵。”
“轩纵?!”我心中一跳,豁然抬头,只见宫主的眼中杀机频闪,他逼视着我,鬼气森森的道:“怎么,你怕了?”
“属下何时动手?”我早已无路可退,除了一条道走到黑之外,别无选择。
“明日你便动身赶往火龙城,我已令老鬼头在城西的一家‘新记’棺材铺里等着你,到时他自然会替你安排一切”宫主的语声逐渐去远,直到不再响起。
夜更深沉,被黑暗吞噬的万物生灵,在静默中等待着黎明的第一线曙光。
四
火龙城,因为城中住着一条“火龙”而得名,这条“火龙”并不是一条真正的龙,而是一个人,此人正是城主轩纵。他性如烈火,命比真龙,天底下绝没有一个人能比他的财富更多,也绝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加随心所欲;他想得到的东西从未有一样是得不到的,他想办成的事情也未有一件是办不成的。即使是当今天子,恐怕也只有望而兴叹的份了。
曾经有人说过,喜欢轩纵的女人绝对比皇宫里的女人都多,但是嫉恨他的人,却比喜欢他的女人穿过的鞋还要多得多。所以,前来杀他的人自然也不会少,他们当中有些人是为了取代他;有些人是为了报复他;还有像我一样,被人利用的杀人工具;更有甚者,只不过是为了博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轩纵生平所经大风大浪无数,但却始终屹立潮头,独领风骚。在武林中人的眼里,他简直就是一个神话,一个永远不倒的英雄神话。要造就这样一个神话,除了轩纵本人的雄才大略、盖世武功之外,自然也少不得他人为之付出汗水、智慧、鲜血、乃至于生命的代价。
一将功成万骨枯,因轩纵而死的人数不胜数,为他卖命的人却仍是前仆后继,其中论声名之盛、武功之强,莫过于“四大高手”
魁罡:桀骜不驯、勇猛过人,尤其重情重义,对轩纵更是耿耿忠心,是他唯一的入室弟子。身经大小数十战,鲜有败绩,是个催不垮、打不烂的“百炼金刚”
涯广:出身名门,是个没落的武林世家公子,性格冷傲孤僻、不近人情,除了他的救命恩人轩纵之外,眼睛里再也容不下旁人。此人有洁癖,极其嗜静,从来都是白衣胜雪,人不离剑。据说他的剑法已可与华山掌门相提并论,甚至犹有过之。
银翁:苗疆第一高手,生性偏激、喜怒无常,使毒的功夫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杀人于无形无影,无迹可寻。
偃断:为人深沉阴鸷,且狡诈多疑、睚眦必报。少年时便已成名,横行江湖三十余载,杀人无数,后来终因树敌太多,无处容身,遂投于轩纵门下。
这四个人的底细,还有他们各自画像,分别写在四张纸上,当老鬼头把这些交给我时,已是午后。阳光尽情的挥洒在火龙城的每一个角落,使这座城池平添几分辉煌。
死气沉沉的棺材铺里,静得好比一座坟墓,弥散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无形压力。从窄小的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照着老鬼头那张惨白如同死人的脸,和周围杂乱摆放着的漆黑棺木,形成强烈的对比。白与黑,两种与死亡息息相关的颜色,象征着生命的最后消逝。
老鬼头的脸上毫无表情,他沙哑的道:“明日我会安排你以一个杂役的身份,混入轩纵的城主府,到时你自可伺机行事你一定要小心防备这四个人,他们会是你刺杀轩纵的最大障碍。”
我一时无言以对,这四个人当中,随便拎出一个,我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我真正的目标,还是站在他们身后,武功深不可测的轩纵。我要杀他,唯一的机会就是找到他致命的弱点,但是能致他死命的弱点又是什么呢?
我的脑海里突有邪念一闪,道:“听说轩纵有一个儿子,叫公子逸?”
“不错,说来可笑,轩纵一世英雄,生个儿子却偏偏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老鬼头原本僵木的面庞,像是忽然活了过来,嫉妒使他嘲讽的笑容也变得恶毒。
我并没有在意争如此迅速的转变,因为我清楚的知道,嫉妒就像是仇恨一样,它们的力量都是无法预测的。
“此话怎讲?”我淡淡的问。
“这要说来话可就长了,总之公子逸此人终日沉迷酒色、眠花宿柳,而且狂嫖烂赌、狐狗一群,就连轩纵也无计可施,只能听之任之”老鬼头说得正是兴起,忽然又闭上了口,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道:“你问我这些,该不会是想先拿公子逸开刀,乱了他们的阵脚吧?”
我没有说话,有的时候不说话就表示默认。老鬼头差点没跳起来,他低吼着:“你这样做只能打草惊蛇,适得其反,轩纵决不是一个能被感情轻易打倒的人!”他的眼中露出恐惧之色,中了魔一般道:“他只会疯狂的报复,谁也无法阻止。”
“这就用不着你来操心了,要杀人的是我,自然就得用我有法子。”我知道他决不是危言耸听,但是我却拒绝去想。因为想得太多,难免有所顾忌,有了顾忌就会手软,一个杀手一旦手软,很有可能就意味着他的生命即将被终结。
老鬼头冷然道:“你别忘了,宫主的命令是让你听我”
“主上那里,日后我自有交待。”我打断了他,道:“而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替我准备一口上好的棺材,我会随时来取记住,人躺在里头一定要尽可能的舒服。”我没有再给老鬼头反驳的机会,话一说完,便扬长而去。
五
七月十三,月已将圆。
这已经是我来到火龙城的第十四天了,我站在客栈的窗前,密切的注视着对面赌坊门前的一举一动。
“鸿运赌坊”是城中最大的一家赌场,后台老板很有可能就是轩纵。和世上所有的赌场一样,这里是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的,酒鬼早醉,赌鬼不睡,此刻虽然已是深夜,赌场内却依旧是灯火通明,隐隐有喧哗的人声传出。赌客们进去时必都是红光满面,趾高气扬,但是出来时,却往往灰头土脸,精神萎糜,前后判若两人。
我一路追踪公子逸至此,他进去两天两夜都未曾出来,我之所心在客栈等着,一则是因为厌恶赌场内的环境嘈杂,乌烟瘴气;二则是因为赌场内防守严密,高手众多,我若下手极为不利。
我在暗中观察公子逸已有十三日,他并不像老鬼头所说的那样,是个只会贪图享乐的无能之辈。恰恰相反,那只是他制造出来迷惑众人的一个假象,他把真正的自己隐藏起来,藏得很深。外人看到的只是他如何在赌桌上挥金如土,又如何为了某个名妓一掷千金,哪怕是有人亲眼见着他杀人,也会被认为是因为争风吃醋,或者酒醉发狂。试问天下英雄,有谁会把这样的一个人当成自己的对手呢?而他就是借此来麻痹敌人,配合轩纵守护着属于他们的王国。
这时,对面传来车声辚辚,一辆马车从赌场的侧门驶出,我一眼便认出那个头戴斗笠、腰佩弯刀的车夫,就是火龙城“四大高手”之一的偃断。他总是贴身护卫着公子逸,公子逸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换句话说,他在驾着车的时候,车里坐着的很可能就是公子逸。
我没有迟疑,当即飞身而下,展开轻功暗蹑在后。马车奔着出城的方向一路飞驰,清脆的蹄声急如骤雨。不过一顿饭的工夫,城门已然在望,目光所及,只见城门内火把成行,银光闪耀。
马儿一声长嘶,在城门口嘎然而至,那闪耀的银光原来是一队披盔带甲的武士,他们个个手执火把,精神抖擞,四十二道目光凝聚在一起,仿佛就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为首的武士驱马上前,靠近马车,抱拳道:“属下伏鹰,不知少城主急召属下在此等候,有何吩咐?”不出所料,公子逸果然就在车内,他从车窗探出戴着金冠的脑袋道:“带上你的人,跟着马车,随我同去铲除‘恶狼寨’的余孽。”
“是。”
蹄声响,马车动,二十一名武士队列整齐,紧随其后。火光照亮前途,马蹄留下一路尘烟。我不由暗暗惊叹,这样的气势,这样的训练有素,实在是名不虚传。
明月高悬,洒落遍地银光;马蹄乘风,惊乱荒野空寂。
我跟踪公子逸一行人来到了恶狼寨,他们在寨门前停住。昔日威风一时的恶狼寨已是满目疮痍,一片废墟,残破不堪的寨门形同虚设。
一个月前,恶狼寨无意中劫下了火龙城的一批红货,轩纵大怒,下令以雷霆手段格杀。一场惨烈的大战之后,恶狼寨八大当家中的老大、老三、还有老七全部死于乱刀之下,另外五位当家虽然借着地道侥幸逃生,但却犹如丧家之犬,不得不苟且偷生,其余寨众能活下来的,纷纷作鸟兽散。接下来的一场大火,更是毁了恶狼寨的一切。
偃断纵身跃下马车,动作绝对干净俐落,没有一丝一毫的花哨。车帘掀起,首先走出来的是一个浑身血污,面容猥琐之人,此人正是恶狼寨八大当家之一的八当家。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脚步也显得有些轻浮,很显然,他受到过严峻的酷刑,下车时居然无法保持平衡,跌倒在地,疼得嗷嗷直叫。
八当家的叫声未止,公子逸已然脚踏实地,他一身锦衣玉带,手中摇着一把以精钢为骨、天蚕丝织成的折扇,双瞳漆黑如墨,薄薄的嘴唇使他的笑容平白多了一分轻佻。
寨子里,四个形容各异之人围坐在一堆篝火旁,模糊的身影在炎光中若隐若现。
“众位哥哥救我!”八当家连滚带爬,嘶声大喊。
“把他们围起来,不许放跑一个。”伏鹰一声令下,众武士齐地拔刀,纵骑冲入寨内,将那四人团团围住。不问可知,他们就是除八当家之外,侥幸活下来的其余四位当家,闪烁的刀光映入他们的眼帘,他们的脸上居然毫无惧色,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
“噗”地一声,八当家如同草包般被偃断给扔了进来,扔在四位当家眼前,八当家就像是被杀的猪一样嚎叫着。他们终于动容,眼中升腾起怒火。唯一面不改色的就是坐在他们上首,满面秋霜,双目深陷的二当家,他甚至连看也未看八当家一眼,目光始终停留在施施然走进近的公子逸身上。
“我道是谁,原来是少城主大驾光临,老夫就不起身相迎了。”二当家说的虽然客气,但却很是生硬。
公子逸轻轻一笑:“二当家不必客气,我一直都在派人四处追查诸位的下落,想不到你们居然还敢回到这里!”
“我也没想到,能找到这里的人,居然会是你。”二当家的脸上满是讥嘲之意。
公子逸看在眼里,故意叹了口气,道:“多亏了八当家的帮忙,若是没有他,我还真没有这么快就和诸位在此相见,”
二当家这才向八当家看去,他的嘴唇微启,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说出来,他强按胸中怒气,站起身径自向八当家走去。
“二哥救我,二哥救我”八当家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艰难地朝他爬去。二当家一面将他扶起,一面替他拍去身上的尘土,一面道:“为什么你总是不肯听我的话呢?我不让你去赌,为什么你还要偷着去赌?”
“你赌也就赌了,为什么还要把他们带回来呢?”二当家就像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在教训犯了错误的孩子,可是这位“父亲”却始终没有解去“孩子”身上的绳索。
八当家眼泪纵横,带着哭腔道:“我也不想的,可是他们”“我知道,我知道”二当家忽然又变成了一位善解人意的“妻子”安慰丈夫道:“他们一定是对你严刑拷打,你扛不住了。”八当家忙不迭的点头,被绑缚的双手还是没有得到舒展。
“可是你当时为什么不选择一死了之呢?”二当家的再次变脸,变得阴云密布,变得冷酷狠戾。八当家的满脸愕然,不知所措。二当家的又道:“当时你若死了,那死的就只是你一个人,可是现在,我们一个也活不了我说的对吗,少城主?”他的后半句话,当然是对公子逸说的。
公子逸一直冷眼旁观,就像是在看一场戏,一场早已经知道了结果的戏。这时他击掌道:“不错不错,二当家的说的对极了,我既然来了,自然就容不得诸位有一个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了。”
二当家如夜枭一般狂笑不已,但是笑到最后却变成了凄凉的吼叫。他的手中惊现寒光,一柄匕首迅速地刺入了八当家的胸膛。
“二哥不要”其他三位当家同声惊呼,想要阻止已是不及,眼睁睁看着森寒的刀尖滴落殷红的鲜血,闪动着妖异的光芒。八当家整个人都瘫软下来,跪倒在二当家的脚下。对死亡与生俱来的恐惧,令他的大小便都已失禁,一股恶臭袭人欲呕。
“我不想死”他断断续续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然后脖子一歪,气绝身亡。
二当家的把刀从八当家的身体里拔出,鲜血溅了他一身,他的眼中闪动着野兽般的绿芒,令人毛骨悚然。他看了看公子逸,又看了看偃断,厉声道:“偃断,你还我兄弟命来。”二当家一脚将八当家的尸体踢得向偃断飞去,三位当家亮出兵刃,齐地扑上,而他自己却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奔公子逸。
“擒贼先擒王”二当家方才所作的一切都是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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