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06年春以来我就沉浸于各种版本的漫漫古典文学系列,一卷卷古典诗词解读被我反复吟阅,3年来无数个安静的白昼夜晚,闲依窗前灯下,趟过古老诗经“思无邪”的春秋河流,穿越大唐诗人笔下飞扬的红袖香径,折叠去枝叶繁华婉约的线装宋词,翻过五代文人开辟的一溪花间幽道,一路逶迤漫过清代纳兰的饮水词。
纳兰容若,10年前我就风闻这个纳气吐兰的雅致名字,直到06年底才有机会近距离触摸清初这个声名卓著的红楼公子。词如其名,他的词一改宋词刻意雕饰的天然风韵,行文流水般地风光旖旎;柔靡凄婉,字字惊艳,直追南唐后主李煜的花间词,冠盖清代一世词风,正如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赞他为“北宋以来,一人而已”的清词第一人;吟他的词,翩翩公子风仪,历历宛若眼前。
一生锦绣的纳兰,词风却凄怨温婉,吟遍纳兰词,篇篇含愁,卷卷成悲,曲曲弦伤;一阕阕清瘦的吟唱象迷香一般,在书页间铺展,在思绪里低舞徘徊,即使隔了三百多年的时空,仍然温柔而楚楚地熏暖了我的眉眼心上。
细读纳兰词,豪放是外在风骨,忧伤却是内在。他的词兼济东坡词、稼轩词的豪放与婉约词的凄婉,一会柔情一缕,情思袅袅,一会又是金戈铁马,气韵横驰。尤其他的塞上词,大气磅礴中将豪放与婉约如此有机地纠缠在一起,豪客风范仍带有与生俱来的一种忧郁氛围。
从表面上看,他出身于仆从如云、豪门钟鼎世家,当时普通人以标准仰望的姿态艳羡他。可有谁知道,这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贵公子,植于骨子里的却是深致的忧郁,正如叔本华所说的:“所有的天才都是忧郁的。”
其实他没有理由忧郁,一般人奋斗终生的事业爱情友情他都有。他是当下女子心仪的“三好学生”:一是家庭出身好。他拥有一个显赫的门第,并有一个权倾朝野的虎父;二是本身长相好。容若其名如其人,形容清俊,身材颀长,与之相匹配,他先后拥有容貌绝伦的红颜知己,温柔可爱的贤淑娇妻,还有一群相待深厚的同行知己朋友就是明证。三是仕途顺能力高。他甚至不需要汲汲去追求世俗男人们所看重的功利,因为他本身卓然不俗的天赋不费什么周折就顺利成为康熙身边最得力的侍卫宠臣。这世上少有像纳兰一样的人,非常幸运,仿佛生来就不需要付出什么,一切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你羡慕也好,嫉妒也罢,他命中注定好象就是上天的宠儿,嫉妒得让你直跳脚。
襟怀未开的纳兰平素爱以南朝的庾信自比,可他没有庾信的坎坷际遇,也没有庾信的怀才不遇。他年纪19岁便进身及第,比起名动天下36岁才终于及第,仕途不久便屡遭贬谪最后死于流放途中的秦少游不知好了多少倍;比起中唐27岁就沉沦早夭不得志的李贺,也远远没他能幸运地登陆仕途;朝代再远点,23岁忧伤而死的西汉天才政治家贾谊,无法与其相提并论,一生无权仕途无奈流连青楼楚馆的风流才子柳永,更是不能望其项背。想想这些都是才情横驰的青年,因出身与后天际遇天然之差,导致了高低逼仄不同的截然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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