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五月，一个多雨月份，昨天还艳阳高照，今天却是倾盆大雨了。这个算是什么预兆

    好高级的饭店呢，还特地订了包厢，看样子奶奶是真重视这次相亲的。只是

    “为什么我也要跟着来？”走在富丽堂皇的走廊上，颜素涓细声抱怨，她才三十二岁耶，还不到“婆”字辈呢。

    “我肯来你就该偷笑了。”邵子秋走在她的旁边，冷冷的斜睇她一眼。

    颜素涓转头瞅着他的表情，忽然扯起眉头“你不要把心不甘情不愿表现在脸上好不好？既然来了，敬业一点嘛。哪有人“现在想起来，我为什么不干脆和你一起殉情算了。”他低沉缓慢的语调似乎已经在考虑该怎么先杀了她再自杀，在咖啡里给她放葯？

    颜素涓猛然搓了搓了两只手臂“你不要用那么认真的口气讲那种话好不好？会吓死人的。”

    “你怕吗？”

    “怕你还是怕死？反正我都不怕啦，不过殉情是和情人一起死的，不是跟家人，搞不清楚你就别乱用嘛，回国那么久了，国语还那么烂！”

    邵子秋沉默地望着她，走到包厢门口，才把目光拾回。

    服务生把门推开，奶奶已经等在那儿，女方还没到。

    “奶奶，我把人带来了。”颜素涓把邵子秋当贡品展示，那笑容干净得迷人。

    邵子秋瞪着她，冷冷的眼神里仿佛有更复杂的情绪。

    “素涓，辛苦你了。你们坐下吧，对方很快就来了。”老奶奶称许的含笑点头。

    “是。”颜素涓笑吟吟地坐下来，她平常都只穿牛仔裤、t恤，或者宽松的棉质洋装，头发也随便的一条马尾，今天不同于以往随意的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背心，外搭两件式的浅褐色套装，及肩的长发终起发誓，比平常多了一份成熟女人的韵味。比起过去，她只少了二十一岁时的青涩味道，却多了很多迷人的特质，比如事业有成的自信，独立，从容，还有在岁月的磨练下，她也懂得用更圆融的方式处理事情；她比过去更晓得怎么让自己看起来更开朗只是他很庆幸，她不会把这些用在他的身上，在他的面前，她还是直爽的她。

    “子秋，等一下过来的是郑家小姐，人长得很漂亮，也很大方。”老奶奶一直在看着她的孙子。

    邵子秋很快把目光从颜素涓身上转开，眼神陷入沉重的阴郁。

    “啊，对方来了。”颜素涓这会儿看起来是最没有心思的那一个。

    在桌底下，邵子秋紧紧地握着拳头，恨不能从这场可恶的相亲里跑开！

    深夜里，雨声不断，却盖不过他进来的声音

    他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的，但她就是知道，因为她是那么仔细在凝听每一个有可能属于他的声音。

    有多久，她不曾这样等他了？

    “中扬”她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灯，昏暗的房间霎时大亮。

    “我吵醒你了吗？”他正要脱外套，听见她的声音转过身来，她穿着睡衣坐在床上，被子拉下了一半。

    颜素涓摇头“我睡不着。”

    邵中扬把外套丢在旁边，走过来“为什么睡不着？”

    柔软的床因为他坐下来而稍微下陷，她望着他显出疲熊的脸色，这么些年来，他已经不再像年轻时候那样爱笑了，但是岁月并没有带走他的风采，他依然是迷人的，耀眼的，只是换了不同的方式，以一个成熟男人的勉力风靡那些女孩

    她伸手轻触他的脸“下次被拍照时，要记得笑；我还是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

    “你看到了。”他不知道是哀叹还是无奈，只是握住她的手对她说：“那些都不是真的，我只是跟她吃一顿饭而已，也还有别人在场。”

    她望着他起码还能尊重她这个妻子，给了她一脸的歉疚表情和足够的解释，所以她也就像过去每一次，她总是缓缓一笑，然后像背台词说道：“我知道，我相信你。”

    “用怎么睡不着？”

    “没什么。今天我跟奶奶陪子秋去相亲呢。”她转开话题，扬起一脸愉悦的笑容，不再碰触会令两人都窒息的问题。

    “子秋？那真是太叫人讶异了是被你和奶奶骗去的吧？”他起身，准备去洗澡。

    “才不是呢。啊，不过你可别去问他，他会生气的。”

    “我大概可以想像。结果呢？”

    “结果啊还好啦，他总算没当场翻桌子，绷着个脸一直到结束，虽然他是那个样子，不过那位郑小姐对他相当着迷，只差没当场开口求婚。”

    “真是奇怪，奶奶怎么会突然要子秋相亲？她应该不太可能会去管这种事的。”

    “嗯奶奶这次挺强硬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算了，我去洗澡了。”

    “我先睡了。

    “晚安。”他走过来，帮她把灯关掉，只留一盏小灯。

    她躺进棉被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温暖的被子听见他走人浴室把门关上的声音

    无情的走着的时间，究竟让人学会了什么？掩饰？虚伪？不知不觉间，她和她的丈夫好像变成了不能够去沟通，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沟通的情况。

    是她胆怯？还是她懦弱？不敢对他直言她的感觉她怕什么？怕失去他吗？还是对他依然存有愧疚？

    也许，别对夫妻也是这样子呢？除去不同的背景，是不是别人也跟他们一样，在时间的洗礼下变成了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呢？是只有他们不同，因为他们的结婚因素，比别人多了一层复杂是不是其实人生就只是这个样子？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只有两个愿望一个是和他白首偕老，一个是

    真是相当不爽！

    “春天，你有什么事？”邵子秋望了一眼，回头继续看财经衷漂。

    今天是假日，用过早餐后，颜素涓出门去买菜，两个人坐在客厅看书报。

    “没什么”他本来不太想说，想了想，他望着堂叔“叔叔，你在我这个年龄的时候，假日是跟父母在一起的吗？”

    “不是，我跟你父亲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有什么事？”他放下衷漂，注意力集中过来。

    邵春天扯扯眉“今天本来约好几个同学去玩，结果他们忽然说要跟父母去度假，我真搞不懂，明明都大我两、三岁，为什么那么粘着父母，又不是小孩子了，说好的事情轻易变卦。”

    邵子秋缓缓扬起嘴角，这孩子其实比较在意的是假日能跟父母一起去玩这件事吧？他有时是挺爱逞强的，这点就跟颜素涓一样他拉下嘴角，深邃的眼底覆盖一层忧郁，他随即狠狠的扫去脑海中那一张恼人的笑靥，不再去想，目光拉回孩子身上。

    “既然都这样了，你今天就陪我好了或者，我们约你妈妈去玩，怎么样？”即便是假日，他那堂哥也很少在家的，他想在这孩子的心里面，多少也会感到寂寞吧，不管心智再怎么超龄，终究只是个孩子。

    “嗯好啊。”

    看见他亮了眼，一脸兴奋又不太敢张扬，邵子秋笑了笑。

    “那等你妈妈回来，我们到外面吃饭好了。”今天奶奶也不在，家里就只有他们三个。

    “也好。”这张小小的脸笑起来，依稀有颜素涓的影子。

    邵于秋别过头，继续摊开那本财经杂志。

    外头猛然传来激烈的煞车声，任谁都听得出来那是用不要命的速度开车下没有减速就煞车的结果，而且那是颜素涓开的车子。

    刺耳的声音一进来，两个人都从沙发里跳起来，才到玄关而已，看见颜素涓捂着嘴，脸色白得吓人冲进来，还险些和孩子相撞，是邵春天闪得够快，眼看着他母亲没换拖鞋就跑进去了。

    “妈”是怎么了？

    邵春天还愣在那儿，邵子秋马上跟上去，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跑进厕所

    “呕呕”她对着马桶猛吐，把才下肚的早餐全给吐个精光。

    邵子秋不知道她发生什么事，帮她轻轻的拍背，拿毛巾给她，看见她青白的脸色，他一颗心悬着，眉头打起深结。

    “还好吗？我送你去医院。”

    颜素涓只是摇头，在马桶面前跪坐了下来，还是不停的吐，当胃里不再有东西，她变成干呕，就是止不住那排命想吐的感觉。

    “素涓”他拉着她，居然不知所措。

    “妈妈怎么了？”邵春天跟进来，看见他妈妈那个样子，心情跟着紧张，脸色也跟着发白。

    “我去叫医生。”邵子秋马上站起来。

    “不用”颜素涓伸手拉住他，反正已经吐不出东西来了，她拉着邵子秋的手把已经虚软无力的身子撑起来。

    “你看起来很严重。”他扶着她的身子帮助她站起来，宽厚的胸膛借她靠着，手臂也借她支撑，他凝重的脸色显露担心。

    “我真的不要紧”她看见她的孩子那张吓坏的表情，勉强撑起嘴角“我没事的，别担心”

    “妈妈去医院啦。

    颜素涓摇头“子秋麻烦你抱我到床上去我走不动。”

    邵子秋瞅着她闭上眼睛的死白脸色，揪着一颗心将她抱起，走往二楼的同时，他喊住苞上来的孩子“春天，去打电话找余医生来。”

    “好！”邵春天马上又往楼下跑。

    他抱着她走进房间，小心翼翼把她放在床里，到浴室去弄了一条湿热的毛巾出来，帮她擦着脸，希望恢复她的血色。

    “为什么突然发生这种事？你是怎么了？”

    她张开眼睛，看见他忧心的表情，知道他关心她，眼眶忽然一热，再也止不住满眶的泪。

    “我看见相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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