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花非花,也是凤来仪。来仪这个名字是穿越时初见谦儿的那一天,他醉酒后七步吟诗即兴赐的,所以从此‘来仪’便成了我的另一个身份,也可定义为重归后借为新生的代号。
犹记得醒来时,豪华病房里的落地镜里清晰地反射出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脸孔。那是前生回忆终了,濒临死亡之际遂透过无限放大的天空里看到的最后一张脸,是凤来仪的面容。
那一刹那,无比的震惊和害怕排江倒海地吞没了我,无穷无尽的惶恐与惊悚也让人苟延残喘、无法呼吸。曾经妖娆的身体丝毫未变,然而颈首之上的相貌却早已是斗转星移、面目全非。我绷住仍未好完全的脸失了心疯地吼叫,一旁的楚今只能无奈而郁卒地捂紧了耳朵。
气急追问下,楚今只说是因为逃遁时不慎摔入了电塔适才破了相。后来成了植物人,内科手术时顺便也为我做了整容手术,幸乃只是小修小补,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当情绪回归平稳,紧绷的窍忽然开了,我也立刻顿悟。原来,我就是凤来仪,而凤来仪就是我。真是见鬼了!原来悠转逛荡了一个轮回,那个后来者居上的无耻小三居然是我自己?!
一个月的时间,居然空白了整整一年。呵,那真实的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其间的过程与感觉,却是有说不出的遗憾与心酸。仍记得那反复纠葛挣扎的岁月里,一个个刻骨铭心的人,一场场华丽遭遇的邂逅,便如那洁白荧幕上走马流水的影像,不经意入眼,然后深深镌刻于心。
一载春秋,两世轮回;执念轻身,香销魂飞。记得初遇沈楚的那一场庙会上,那一位落魄老者的劝诫仍然清清楚楚地萦绕在心头。然而花非花与凤来仪,哪一个才更幸运一些呢?
前世的我乘风破浪、无所畏惧,一叶扁舟随波逐流时虽习惯于左右彷徨、瞻前顾后,却仍算是保持着一颗追求自由的心。而脱胎换骨后的凤来仪,前尘旧事如数家珍,行事作为反倒没那么潇洒了。因为,故事的一开始我已知道了结局。然而,持着一股春风化秋雨的异能特性,凤来仪又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游走在我所爱的和所有爱我的男人们之间,戏谑着他们的真心,品尝着他们的柔情,然后干脆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所以,前世今生,其实都有着各自的幸与不幸。
在旁守候的楚今还是以前那个痞样,率性从容,死皮赖脸。可是自醒来后,心心盼望的阿穆却一直不曾来访,即使后来我已康复出院了,他也迟迟不肯露面,仿佛已然从我的生命中凭空消失了一样。问及时,今只是淡淡地说着,他出国了。出国了又出国了,每次,在我需要他的时候。
失望和怅然没有持续多久,老师便风尘仆仆地来了。他坐在床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寂然无表、波澜不惊,没有出声言教,更没有反复询问,只是淡淡的几声嘘寒问暖,饶是那老气横秋的边框眼镜里却渐渐地糅杂了满目的失望与悔恨,倒是渐渐地让我惭愧了起来。
天空微泛起鱼肚白,脑海里聚集萦绕了茫茫的雾气,我的记忆也停留在了轮回的那一个终点。
白惨惨的月下,祭坛上挥却不去的阴霾依旧死死地捆缚着我的灵魂,让人心有余悸、夜不能寐。费劲千辛万苦诞下了灵儿,全身的力气瞬间抽空,当我气微疲乏困顿不已地仰躺在神坛的血泊中仰望苍穹的那一刻,所有的痛苦与不舍仿若在顷刻消失,呼吸越来越沉重,心跳却越来越轻浅。
他终于催动了魔咒,一场滂沱大雨猝然而至,那铺天盖地的气势,直看得人心生寒意。
禁锢在冰内的人终于化了,幽蓝的水液逶迤拖沓了一地,四处的红却依然汩汩地流淌着,逐渐渲染了否极末路下人生立于尽头的悲凉。爱人隔着沧澜江迫切地呼唤,声嘶力竭、骨酸肉碎,那声声凄厉的呼唤简直敲碎了我的心,我凄怆地凝视着,却已无力与他挥手告别。终了,是生命最后一刻,我唯有含泪看着身旁的灵儿,试图将他那可爱的模样牢牢地锁进眼里,然后深深地记在心中。
缘是有太多的不舍,还有牵挂,我与他作了交易,终究还是选择匍匐在了他的脚下。
接触死亡时,脑中的意识忽然变得透亮。整个身躯从脖颈以下皆是一片虚无黑暗,头顶上一个煞白的光环逐渐牵动引领着,算是将我带上了真实意义上的归途。可是,万恶的命运罗盘却并未因此而停止,它只是换了个方式,重又将我推入了这无休无止、嗔痴怪异的两世轮回之中。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