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真是巧合,我正在读着著名诗人艾青写的雪落在中国的大地上一诗时,只听得外面一个惊喜的声音在喊“下雪了”抬眼望去,果然,在寥廓的苍穹下,雪,这位冬天的精灵,正娉娉婷婷地由天而降。开始,雪还漫不经心地紧一阵慢一阵地飘着,过了一会儿,却扯天扯地地漫天飞舞。倾刻间,到处都是刺眼的寒意,原本一片纷乱、甚至有些龌龊的世界,一下子全被这场雪净化了,美化了。纷纷的雪片,为我们装饰出一个银白的庭园。树,象是一个受欢迎的远客,枝头上挂满雪的花环,闪烁着银白色的微笑。雪毫不吝啬地呈现给人们一个洁净无比的世界,让人们在大自然面前领略到一份圣洁的景致。
雪之于文人,似乎总有一种特殊的涵义,能够调动起他们心灵最底层的某种情绪。杜甫“侵陵雪色还萱草,漏泄青光有柳条”的诉说,让人们在冬雪的严寒中,知晓了一点春天的消息;在阴冷的冬日里,白居易的“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不”使人体会到家的温暖和友情的温馨;柳宗元却在宽广的天际下“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道出了他洁身自好的清高孤傲;而曹雪芹用“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话语,直言不讳地表达了对权势宝贵的蔑视。
我不是文人,自然不会因花伤感,见雪悲情。可不知为什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大雪,我却突然想起了尼采的名诗孤独来,他在诗中倾诉了自己那种寂寞无助的情怀:快下雪了,有故乡者,拥有幸福!我并不孤独,可对于这两句诗,却分明有一种心灵深处的默合。眼前这场雪竟然不自觉地意化出故乡那纷纷扬扬的大雪,那银装素裹的远山、田野,那形单影只的麻雀、乌鸦,还有家中的火炉,父母的微笑
不管什么时候,下雪总是让人激动的。因为她美丽太诗意了,所以让天底下的人们都爱恋不够,赞美不够。而雪之于我,虽然在记忆的底片上也摄下些许美好的回忆,也曾经历过鲁迅的“雪于捕鸟”的欢乐,但因家境贫寒,雪留给我的印象多半跟不快有关。记得是一个雪天,我因为要上学,而家中弟兄俩却只有一双解放鞋,于是发生了争执,最后竟致弟弟挨了打。又一次,父母安排我把牛放到坡上吃草,少不更事的我因贪玩,与伙伴们玩游戏着了迷,直到天将黑时才发现牛不见了。恰巧第二天,下了一场奇大的雪,封住了所有的山路。整整一个星期,家里没有了往日的笑声。我在心里暗暗地咒骂着这场该死的大雪。好不容易等到雪化了,一家人四处出击,终于找到了那头牛,却已经被冻死了。要知道,那个时候,一头牛对一个农民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从此,雪在我幼小的心灵中蒙上了一层阴翳。
同样也是一个下雪的日子,父亲扛着简单的行李送我远行,母亲给了我一双棉布鞋,那是母亲熬了通宵赶出来的,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外面不比家里好,穿棉布鞋暖和。我无言地承受了这份原始而又无私的爱,走出了家门。回首望去,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父母的身影退后成为一幅远离家园游子心中永远的风景。
乡是亲情的乡,是精神上的家园,城是别人的城,也是生存的沃土。这么多年来,虽然我们早已属于他乡。在异乡人眼里,我们早已属于这里。我们跟他们一样,操着同样的口音,追逐着同样的时尚。在他乡我们又有了另外一个家,漂亮的房子,富足的生活。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读着自己喜爱的书,尽管有些累却无怨无悔。于是想到自己曾背井离乡的时候,庆幸也许还多于伤感。但是,故乡月光下蓝色的山岗,田垅间泥土的芳香,对远离乡村的人来说永远是另一个美梦。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我敞开门,走出了屋子,让寒风挟着几许雪花扑在身上、脸上,让一丝寒意侵入身体,感受这无限的纯洁覆盖心灵的美感。雪后的土地是温柔而宁静的,一点声息都没有,连那爱聒噪的麻雀也不知躲到谁家檐下寻梦去了。
雪落无声。雪落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