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回忆

    　　我小的时候与伯父、叔父们住在一起，那时爷爷已经去世了，奶奶还健在，我们一家子住在一间老屋里，也不觉得拥挤，只是非常热闹，我们这个家庭是很大的，小孩子特别多，整天吵吵闹闹的，父母们都很忙，顾不上理我们，只有奶奶照顾我们。那时侯我还很小，很爱哭，一哭，奶奶就会走过来抱起我，我就扑在她怀里大哭，奶奶好像特别疼我，有什么好东西，都悄悄地给我。

    据说老屋是爷爷在世的时候建的，看起来十分古老，屋顶的瓦片有几处被风吹落了，下雨的时候，就要用木盆来等水，虽然老屋看起来古老，但还是很坚固的，墙上还没有裂痕，大风来的时候，我们也没有担忧什么，只是担心庄稼会不会吹坏了，那时我们人多，在吃这方面还是显得有点紧张的，一直过着省吃简用的生活。

    老屋门前有一堵围墙，那时我很少留意它，它实在是太旧了，被雨水冲刷得石头都露出来了，而且两边有几个大缺口，上面用一些竹竿，铁丝之类的编成篱笆，围得像个猪栏，难看极了。

    听爸爸说，围墙是爷爷建的，上面那几个缺口，是因为长年的风吹雨打而损坏的。我对围墙的最初记忆就是奶奶，奶奶一个人的时候，就坐在大门的门槛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围墙，特别是吹风下雨的时候，奶奶的眼睛就会眯成一条线，死死地看着围墙，又似乎无精打采，有点失落，我对这是有很深的记忆的，有一次，外面正下着大雨，我吵着要奶奶抱，奶奶似乎很不高兴，叫我自己去玩，我死活不肯，越发哭得大声了，这时，奶奶生气了，她摆脱了我的纠缠，竟走回她的房里了。我当时哭得两个眼睛都肿了，妈妈回来又骂了我，我一直都不明白那天奶奶为什么会不理我，以后每逢下雨，我就不敢去纠缠奶奶了，只是在一旁看着她，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南方是很多雨的，特别是夏天，有时三两天就下一场雨，奶奶对雨是很敏感的，每次下雨，她总不说话，就坐在门槛上一个劲地看，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天，就连我爸爸也不敢去叫她，奶奶虽然很和蔼，很少生气，但我们都怕她。

    奶奶高兴的时候，就会向我们提起爷爷的事，她说爷爷以前是个文书，每个月只有30斤米做为工资，全家人都忍饥挨饿的，后来就改行当医生了，当时爷爷的医术在村里还是一流的，每天都挺忙，据说爷爷还写得一手好字，那时，全村里的人都叫他写对联，可惜爷爷死得早，我还没出生，他就死了。

    奶奶很少出门，她的行动不是很方便，走起路来，一步一步地慢慢挪，似乎很怕，总是小心翼翼的。后来，我去读书了，堂哥堂姐们也上了高中，屋里就很清净了，我每天放学回家，奶奶总是坐在门槛上，好象在等我，我看见她就跑进她的怀抱，向她说我在学校的事。

    奶奶是在我读二年级的时候离开我的，那天，我背着书包走回家，远远地看见屋门口围了一群人，我马上意识到有什么事发生了，当我走进家里时，看见爸爸扶着奶奶，叔叔在一边喂着她什么，我马上哭了。奶奶就这样去了，后来我听说，奶奶当时在家扫地，因为脑充血倒在了地上，扶起来已经不能说话了。

    送奶奶上山的那天，天气非常昏暗，似乎有一股什么气凝固在天空，消散不去，因为我的生辰与奶奶的死忌相冲，妈妈不准我去送奶奶，我只有站在村里的晒谷场上目送奶奶，当我看见长长的送葬缓缓地向山里走去的时候，我忽然大哭了起来，想追上去，但不知谁抓住了我，就这样，奶奶离开了我。

    现在我们都长大了，老屋也没人住了，我们都有了新的楼房，每次放假回家，我都会去老屋里看看，触摸着老屋的墙，坐在大门槛上，看着更加底矮的围墙，我总能感觉到什么，我终于明白了，奶奶当时在看什么了，透过残旧的围墙，我看见了奶奶，奶奶当时也应该看到了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