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十年来,每每如梦她都会被惊醒,她什么都没有得到,只有一个残酷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是她,害死了她最爱的人。
她的泪划过苍白的脸颊,归于无声。
现在的闻溪,就像濒临崩溃般哭叫:“……我明明只是想你死,为什么到头来诛仙台上魂飞魄散的却是他!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
“我没想到你这样恨我……”回想起当年她在他们面前的笑,原来都是假的……花汐吟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再心疼,但是看到她这样掐着她的脖子,她的心口处还是针扎一般。
……
他回过头,看着身后的面带犹豫的少女:“你是……闻溪?”
“仙尊是来找阿吟的么?”
五十年前,慧云城中,白君卿代长生道人前来授道,道观外,有一个人走到他身后。
她的手开始用力,压抑着剧烈的颤抖,用力地掐住那纤细的咽喉。
“没关系。”闻溪的眼中尽是狠绝,压抑了五十年的痛苦在一瞬间爆发,她以全无理智可言,“没关系的……我不恨他,但是我恨你,我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你唾手可得,尽管如此,你还是不爱他,他有什么不好,你不爱他却还这样折磨他——折磨我!?那时候我一直在想,只要你死了,他就会慢慢地将你忘了,我会代替你全心全意爱着他……你没有想错,就是我把你们的藏身之处告诉琼华仙尊,花汐吟,你可知这些年我有多想你死!”
她知道闻溪是爱着苏浮的,但是没有想到竟然已经爱到了这种地步,不难想象她这五十年究竟是如何过来的。
花汐吟看着她几乎疯狂的样子,心中不免难受:“苏浮他……”
“最后一次见到你们时,我还在努力地说服自己,他那么爱你,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该再纠缠不清……但是我做不到。”闻溪苍凉的目光像是冰冷的深渊,一步步向她走来,神情分不清究竟是哭还是笑,她伸出手掐住花汐吟的咽喉,颤抖着,像是在苦苦挣扎的困兽,“我以为没了你他就会爱我,你可知他堂堂一个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死后却被逐出族谱,连皇陵都入不得!你害得他身败名裂,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肯回头看我……我在结界外,看着他宠你,保护你,他明明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弃你!”
在她的记忆中,那个风姿绰约的少年早在试仙会上便已赢得了她的心,她以为自己可以抛开世俗专心修仙,这么多年,她从一个不起眼的天山弟子到被掌门收为徒儿,在门中,有多少弟子对她羡慕敬仰,师父也有传位与她的意向,但是无论她在人前怎么耀目地活着,夜深人静时,她总会被噩梦惊醒。
闻溪眼中闪过一抹痛色:“花汐吟,我这辈子就倾心于一人,只要他一句话,一个眼神,我就可以赴汤蹈火……我这么爱他,可是他眼中却只有你!我放下了自尊,放下了廉耻,只为了他能回头看我一眼,我不乞求他会像爱你一样爱我,我只是想卑微地留在他身边,然而花汐吟,你口口声声说是我最好的朋友,到头来却是你夺走了他。”
“我让你别再说了……”
闻溪莞尔:“世人皆说魔界帝姬暴虐无情,但你不过是在逃避而已,你不敢揭开真相,宁愿选择再也不去想。”
“闻溪,别再说下去了。”她的目光渐渐沉了下去。
闻溪看着她的脸:“想得通吗?以你的聪慧,不可能毫无怀疑,花汐吟,你不忍去怀疑吗?”
“我想过。”
“五十年前,你们为了逃过仙门的追捕,在魔君的庇护下逃到南海,两年的安逸生活终究还是被打破,难道你从未想过这是为什么?”闻溪松开手,那支蝴蝶钗坠落,砸进泥泞中。
沉默间,仿佛又是五十年的光阴逝去,宣告这世间没有什么敌得过流年。
看着成双的蝴蝶钗,她们却只剩下无声的沉默。
花汐吟展开手心,手中躺着的亦是一支一模一样的蝴蝶钗:“当然记得,那日你送我这支钗子,我便下定决心要与你做一生的朋友。”
“阿吟,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天山的日子,那时候我说要和你做好姐妹。”她从怀中拿出一支银色蝴蝶钗。
花汐吟只是笑着,不置可否。
“你被打入红莲地狱的时候,我人在天山,师父怕我惹事,把我关了起来。”闻溪眼中的笑意像是静止在冰雪下。
……
“是。”弟子退了下去。
“差几个人去将她找回来,现今形式危急,天山所有弟子都不得离开师门。”
奉茶弟子低着头:“不知。”
秋衡子皱眉:“可知她现在何处?”
奉茶弟子喏喏道:“回掌门,闻溪师姐……昨夜便没有回来了。”
天山见云宫中,秋衡子看了看今日奉茶的弟子,忽然问道:“闻溪还未起身吗?”
……
花汐吟望着她,眼中仿佛开着盛世桃花:“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来找我。”
“没想到今生还有机会和你见上一面,阿吟。”
一抹如火霞红由远及近,仿若灿烂晨曦,令人再也挪不开视线。她看着那一抹红停在十步外,淡淡地笑了。
宁静的清晨,花蕊初绽,莺啼婉转,草木枝头还挂着琉璃色的晨露,清风偶尔掠过湖面,泛开破碎的涟漪。海棠树下,青衣的女子静静妍立,灵秀的乌髻上簪着冰魄玉花般的珠花,薄水色的长绫轻盈地在空中翻飞,温婉动人的容颜,眉宇间一朵白昙花钿,双目似水,带一丝淡漠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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