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受赫连李氏所托找人的老僧领着小僧来了。
尘尘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两人空荡荡的身后,眸子一暗,却也不用人招呼让路,就自己站了起来,转身进了屋。
赫连李氏始终看在眼里,越看越火大,满面黑气隐而不发。
众人见只有老僧小僧二人来,顿时知道了没找到水云冉,面上倒是一片凝重,而心里,却多是说不出的雀跃。找不到好,找不到太好了,最好再也找不到了!
老僧正要进门,就听到一阵咚咚的脚步声急来,不禁回头,便见一小僧匆匆而来,近了就凑近他耳边低语。
屋内众人纷纷愕然,齐齐看向赫连李氏。
赫连李氏拧眉抿唇,就见那老僧面显惊愕的往她这边看了一眼,而后双手合十冲她微微颔首道:“老夫人,悟明方丈有请。”
悟明是接任了坐化的老方丈之位的大相国寺新任方丈,赫连李氏倒是见过数面,却并不熟悉,他这个时候竟然找自己?
赫连李氏心有疑惑,却也没问,应了声交代了在座众人几句,便出了门,随那老僧的引去了悟明方丈那里。
“这究竟是怎么了?”
大舅母实在忍不住的出声了:“那个女人……”虽然连尘尘都跟着赫连李氏过去了,眼下屋子里也没有倚天山庄的人,可她还是忌惮的看了看周围,压低了些声:“那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回想起来,当初老御医也是“认”了她没多久后就出事了,现在老方丈更夸张,前一刻点名见了她后一刻就忽然坐化了,最主要的是,她怎么也随后没声没息的失了踪?
尘尘年幼,嘴却紧得很,却怎么问都问不出一个字来,春喜巧月也俨然被那个女人养熟了,赫连李氏问都没问出什么来,而这会儿,新方丈大师又找赫连李氏……
二舅母等人也有一样的疑惑,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老方丈才今天坐化,这里又是佛门清净地,人在说做佛在看,有些话,真不好在这里说出来。
各有忌惮各有思虑,没人接腔,大舅母的话也继续不下去,众人就那么默默的等着,本以为赫连李氏要好一会儿才回来,却不想,并未多久就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说准备回去。
“这个时辰?”
大舅母惊愕出口,却换不来赫连李氏的半句解释,只回答“嗯”,便率先命人收拾了。
一行回到别庄,已是凌晨。
赫连靖已经睡下,却又闻声而起。
张凌回报道:“庄主,是老夫人她们回来了。”
“回来了?不是说要三天吗?”赫连靖拧眉,却也已经迈步往外走了。
张凌跟上继续报道:“智深大师坐化了。”
赫连靖愣了一下,便想着方丈大师坐化是大事,相国寺恐怕也无暇招待众人,所以她们就回来了,却没想到,水云冉竟然没有回来……
问赫连李氏,她却久久不回答,且神色古怪的看着他,分明有话,却没开口。
气氛很微妙,颇有谁开口谁找死的味道,一同回来的众人纷纷低着头躲避赫连靖的视线,不敢言语。
赫连靖勾唇笑了,道:“已经不早,娘您就先回去休息吧,尘尘交给我就好。”说着,便让巧月把在她怀里睡去的尘尘抱给他。
赫连李氏张了张嘴,却最终只是“嗯”了一声,领着方妈妈走了,大舅母等人也纷纷跟上散去。
尘尘醒了,看了看赫连靖,又闭眼装睡。
赫连靖失笑,倒也没有问他什么,抱他回房安置好,才出门问跟回来的春喜和巧月:“你们只要告诉我,夫人是自己离开的还是有人把她绑走的就好。”
春喜偷偷的看了巧月一眼,想商量怎么回答,而巧月却低着头,春喜只好应道:“夫人是自己离开的,但她说去去就回,可是……”也没敢说下去。
“我知道了。”
赫连靖瞥了巧月一眼,却也没问什么:“不早了,都去休息吧,明天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两人应诺,匆匆退下。
“仔细着巧月。”
赫连靖低声吩咐罢,扭头回了房间,尘尘还没睡,瞪大着眼看**顶,听到门声,又闭上眼装睡。
想了想,赫连靖干脆假装没瞧见,也没熄灯便直接上了**,不一会儿,尘尘主动睁眼开口:“我想去跟姚先生睡……”
赫连靖默了会儿,转头看着尘尘笑问:“你娘交代你的?让你去跟姚先生?”
他在笑,满面温柔,可尘尘却没来由的害怕,不禁怯怯的往里缩了缩,没应声,也不摇头,惶恐的看着他。
赫连靖愣了下,叹气,伸手想揉揉尘尘的头,却最终选择了放弃,轻声道:“你等等,我让人叫姚先生过来。”说罢,当真起身去喊人了。
尘尘咬唇揪紧被褥,默默的赫连靖出门……
不多久,姚先生来了,而赫连靖却从出去后就没有回来过,尘尘被姚先生抱出门时,也没瞧见他在院子里。
离院子越来越远,尘尘不禁有些不安的问:“姚先生,我爹呢?他是不是生气了?”
“他没有生气。”姚先生应道,顿了顿,补充:“他只是不想吓到尘尘。”
尘尘没应声,只是回头望。
静夜深深,暗影重叠,后面什么人也没有,而天,忽然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瑞雪,却夜半时分悄无声息,说下就下了。
“老夫人,时候不早了,歇会儿吧。”方妈妈轻声劝赫连李氏。
赫连李氏应了,却没动,眉宇轻拧,不知所思。
方妈妈拧眉,终于忍不住问:“老夫人,悟明方丈跟您说了什么?”
那时,倒是一群人跟着去的,却只有赫连李氏进了门,却没多久就又出来了,而后便说要回来……
赫连李氏回过神来,看着方妈妈却不说话。
【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不可问,不可问,一问即是祸。】
这是已经坐化的方丈大师特地让悟明方丈带给赫连李氏的话。
摇摇头,赫连李氏道:“没事,好了,我累了,想歇了。”
她不愿说,方妈妈也不好追问,应诺着便服侍她歇下了。
*分啊分*
赫连靖负手于房门前,看雪看了半夜。
天亮之前,张凌迟疑着还是近前提醒:“庄主,时候不早了。”
赫连靖点点头,却没动。
张凌犹豫了下,道:“庄主,要不派人……”
赫连靖转眸看去,便断了张凌的后话。
勾唇,他笑问:“知道大相国寺内有多少武僧吗?”
张凌窒了窒,颔首应道:“两千余……”
赫连靖点点头,笑得更深:“那跟去的,又有好几个好手?”
张凌又窒了窒,应:“十余……”
大相国寺内武僧两千余,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挑在大相国寺内动手,而寺外,又有自己的十余好手,若有不对引起骚动,大相国寺也不会袖手旁观,换言之……
水云冉被掳走的可能性极低极低,而她悄无声息的失踪,已经不是第一次,只不过这一次是至今为止最长的而已!
张凌不敢再出声了,而赫连靖却忽然问:“她会回来?”
张凌再度窒住,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算了,问你有什么用……”
赫连靖笑着动了身:“走了。”
*分啊分*
水云冉是生生被冷醒的,而后便是脖颈剧痛,好像被人反复的手刀劈过……
睁开眼打量,自己在一个山洞里,并无旁人,而不远外的火堆早已熄灭,身旁则放着一只包裹,一封信,一壶水。
包裹里有干粮和水,以及,数目惊人的厚厚一大叠银票,信上内容也简单,只一句:姑娘,请您寻个隐蔽的地方隐居起来!
只是让她寻个隐蔽的地方隐居起来?
水云冉瞥了瞥那些银票和干粮,抓了块硬邦邦的干粮啃起来。她实在饿了,也不知道究竟被打昏了多久……
想到自己被打昏,就想起那个卑鄙的妇人,而后,又看了看还拿在手里的那封信,拧起了眉。
说了跟尧天寒一样的话,甚至没有说让她去哪里,更没有要她回头联系她……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尽天尧人的义务,只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所以要她离开对她而言危机重重的皇城?那个妇人,不是叛徒?
就着冰冷的水咽下最后一口干粮,水云冉也跨出了那个山洞。
入目所及,白茫茫一片,隐约可见山峦叠起,却四周望穿,也不见一鸟半烟……
她,在深山之内!
深山之内,下过大雪,什么痕迹都被掩盖去了,她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又如何去找出路?
“呵,还有比这里更偏僻隐蔽的地方吗?这妇人,到底是想救我?还是害死我?”
水云冉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揣上干粮银票和水,走出山洞去。
“赫连靖啊赫连靖,你……真的不会出来找我吗?”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