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之前说话的有些不甘,眼珠一转又凑过来问:“听说曲爷最近在看戏本子?这敢情好,赶明儿我们路过扬州,也去戏园子里见识见识。”
“美得你!”曲鸿笑骂。
他抬头见陈禾进来了,释沣还跟前几日一样,用了些许法术,凡人对他视若不见。
“吃啊,都愣着做什么。”曲鸿抬手将陈禾按在身边椅上,不由分说,把半条鲫鱼塞到小徒弟碗里。
其他人悄悄松口气。
自从第一天大家吃了那没盐又焦的烤鱼后,桌上这道固定不变的烤鱼,大家都敬谢不敏,唯恐多看一眼,就要被劝着吃下。
经常一餐饭吃完,鱼怎么端上来的,怎么端下去。
曲鸿意味深长对陈禾说:“吃吧,你还没尝过石中火的烤鱼呢。”
“……”
陈禾默默看师兄,释沣站在一边帮不上忙。
“师兄,我觉得师父已经知道我们要走了。”陈禾传音。
释沣也觉得,他仔细想了想,方才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难道南鸿子修行到了这等境界?
陈禾迟迟等不来师兄回应,抬头见释沣沉吟不语,只好默默低下头,认命的吃那条烤鱼。
要说这世上意外层出不穷,陈禾再次感受到了——
一口后猛地怔住,木然看鱼,满心的不可置信。
“滋味非同一般。”曲鸿惋惜的说,“小徒弟,分你半条,我都快舍不得了。”
陈禾不知该有什么表情。
他哭笑不得,石中火这烤鱼的本事炉火纯青了,曲鸿真是有教无类,三昧真火到他这里,总算不是空手而归。
“不用可惜,它烧得好也就这几天的事。”曲鸿斜眼。
之前就甭提了,放在那里耗子都不啃。
“玉不琢,不成器,火不学,这烤鱼怎么能好呢?”
“……”
陈禾又一次败给了曲鸿,他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三昧真火见物则焚,无休无止,戾气天成,如今竟然连一条鱼都能恰到好处的烧熟么?任何功法,要学到极致,总是要掌握“度”的。
“圣贤以道德约束己身,凡人为名利所缚,修士受制于因果,我为天道所迫。石中火随心所欲,师父便教它用这股力量,不是对火的约束限制,而是存于世间之道?”
陈禾以神识喃喃:“可我的道,该在何处?”
“你自己想吶。”曲鸿头也不抬。
堂屋里众人吃得不亦乐乎,见陈禾这呆滞模样,都以为是鱼的缘故,纷纷心生同情,扭头不看。
陈禾就这样捧着碗,久久不语,等回过神的时候,仆妇们都开始收拾碗盘了。
“不吃?给我。”曲鸿伸手。
陈禾下意识的避开,起身走进院里,见四下无人,示意跟过来的释沣也来尝尝鱼。
曲鸿大喝一声:“放下鱼!”
一阵鸡飞狗跳,陈禾用师徒切磋下饭,坐在榆树下吃完了这餐,石中火不知什么时候溜达到这边,蹲在旁边眉花眼笑的看比斗。
石中火惧怕释沣,对总是“教训”释沣的曲鸿,十分崇拜。
这次它蹭到陈禾脚边,乐呵呵一把抱住时,陈禾迟疑了下,没将它拽开。
“徒弟,想走?”
曲鸿一掌劈在释沣后退的方向,语带双关的问。
“师父既猜到,我不再多言。”释沣轻松避开这招。
“嫌师父老了?”曲鸿闷声问。
“并非如此,师父有应付一切危险的能力,但此地众人呢?”释沣低声说,“他们只是些普通人,再过几年懂得积攒钱财,安家立业娶妻生子,就不再过这跑江湖的营生了,师父不正是打这个主意。”
曲鸿放缓了招式,长长一叹:“不错。”
天下无不散筵席。
曲鸿终有一日,亦会离开这座小城,离开生满榆树铺满青石板的小巷院落,离开这些人。
“行了,你们带着石中火走吧。”
曲鸿摸出烟杆,慢悠悠的说,“这天下乱局,还等着你们的戏份呢。对了,这戏本子编得不赖,不愧我当年没钱吃饭,带着你在戏园子跑堂送茶卖点心。”
释沣索性不接这话,径自道:“南合宗杨心岳一事,我会多加注意,若有不解,还会回来讨教师父。”
曲鸿漫不经心瞥站在旁边的小徒弟一眼,忽然古怪一笑:
“讨教就不必了,八千年前的事情为师一窍不通,还是其他事重要——只是呢,为师孑然一身,也没法给你们什么指教。只想提醒一下吾徒,眼见着七月初七就要到了,距此不远的小阳山每年都有修真界诸多道侣聚集,交换双修心得,你们不去瞧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