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人

    　　繁华的城市中，有人毫不心疼地花几千元买一件衣服；有人花几千元摆上一着请客吃饭，吃不到一半，倒进垃圾筒；有人开大奔、洗桑拿。这些都是富人，即为手上有很多可以挥霍的钱的人。他们摆出神气的姿态，骄傲的向着别人说：“我很有钱，我在享受生活。”我看到了，看到了他们的可爱之处。

    繁华的城市中，有人捡垃圾为生；有人每天劳累工作为一个月几百元的工资；有人被挨打、凌辱。当你看到这些人时，会给予什么样的表情呢？或许生活在富贵之中的你根本就没有和这样的人接近过，他们一直是生活在角落里，你眼光看着前面的路，就看不到他们，可即使你看不到他们，他们还是依然生存着。

    今年暑假，我在北京姑妈家，中高档小区里。我喜欢从小区的后门出去，走过一条长长的不宽的路，路边是一些不高的树。每次经过这条小路总会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坐在树下的草席上，有时旁边放一堆书，我看着她的时候，她也在注视着我。我接着往前走，她转为在我背后，我就不再想她，毕竟她和我的生活没有任何牵连，以后也不会有。

    有一日，我和平常一样从小区后门走出，在小路上看到她坐在树下的草席上，在整理一堆旧书，她看到我时叫住了我。

    “小姑娘，你来帮我看看这些书能不能给我女儿看。”

    我走到树下，在炎热的夏日，这树下确实有一些清凉。

    “我女儿刚考上高中，我看着些书都挺新的，你帮我看看是否能给她看。我不认识字，所以就叫你帮忙了。”

    我点头。翻看这些半旧的书，几乎全是80年代出版的政治书籍和老教材。

    “这些书内容都很旧，不适合给你女儿看。”我说。

    我看到了她眼里的失落。

    “我女儿学习很好，也很聪明，但是家里穷，买不起书给她看。”

    “这些书，你是哪里弄来的呢？”

    “我从一个老太太手上八毛钱一公斤买来的，然后我可以拿到旧书报回收处以一块钱一公斤卖给他们。这样我就可以每公斤赚到两毛钱。”她有些高兴，似乎是因为自己可以赚到那之间的两毛钱的差额而高兴。“可这小区的报安不让去进去，我就只能呆在这外面了。”

    “你一个人来北京的吗？”我开始对她感兴趣，一个一字不识的女人，为什么来北京，怎么在北京生存的。

    “我哥在北京，在这个小区运垃圾的。现在我住他那里，中午他能给我一盒饭吃。”

    “你为什么来北京呢？”

    “我家在湖南的山区，孩子她爸又死得早，家里很穷，女儿上高中的学费都是借来，所以我只能出来赚点钱。我要让她上完高中再上大学——让她可以读最好的大学。”她和我边说话，边整理着书。我看着她，中长的头发，用皮筋随便的一扎，皮肤黝黑，穿着红色的t恤，已经起毛球，黑色的短裤，很在粗糙的布料，一双很旧的拖鞋。

    “我女儿成绩真的很好的。”她已经对我说了很多遍这样的话了。我明白，她一定是为她女儿而觉得骄傲，而她所有的辛苦都是为了女儿。

    “我们学校的一些毕业生，在离校前都会把书卖了，有些东西干脆就找个可以扔的地方扔了，所以我想你应该去海淀区的，那里学校多，看书的人也多，而北京这南城，做生意的人多，自然看书的人就少了。”

    “海淀在哪里？”她问我。

    “北京的西北边。”

    “谢谢你小姑娘。谢谢，谢谢！”

    我起身，和平时一样，沿小路走，但在脑中深刻地记得这个女人。

    那天以后，我再走这小路经过那棵树时，我没有再看到她了。她去哪里了？或许真的去了海淀区继续回收一些旧书报，或许找了另外的事做，或许她因为生存不下来而离开了北京，不得而知。

    在我的电脑中，想起那天，她的失落、她的高兴、她的骄傲。她来到北京，没有任何知识和技能，但是她想赚到很多钱，给女儿上学用，这是多么可贵的母爱，是多么可佳的勇气。刚前几天看到一则新闻，母亲逼着自己的女儿当妓女，怎么忍心呢？也有的母亲，只顾着自己打麻将，不管孩子的生活和学习。这些母亲，您们是怎么了呢？在中国，就是一些大学毕业的学生想来北京却总是不敢来，怕找不到工作、怕无容身之地、怕生存不下去。一位四五十岁一字不识、连普通话都不标准的女人来北京了，还藏着赚很多钱的理想来北京了，为什么你们不敢呢？我想你们不敢的原因只是害怕失败、害怕吃苦，是自己拒绝了北京。

    一辈子，在树下的那个女人，那位孩子的妈妈，我都可能不再见到，可她已经感动了我。我相信她现在还生存在这个空间里。在圣诞节这一天，我给她最真挚的祝福。

    2004年12月25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