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俺们得多个心眼,别当电灯泡哇!”手搭在文明肩上,“文明心细,他们之间有啥瓜扯,马上向俺们通个风,也好抓邵勇个把柄。以后,俺们要是有个马高凳短,犯在他手里,也算给自己弄个护身符不是?”
大家伙听了,哄地一声又笑了。
邵勇见文明这边热闹,又都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弟兄,也奔着他们过来。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能不能也跟我念叨念叨!”
“报告连长同志,俺们正唠今年上站体检的事呢!文明讲,体检时要脱光了,让医生看有没有痔疮。家有问了句,要是个女医生咋办?大家伙就都绷不住,笑了。”
道明站起身,两脚跟啪地一并,一个标准的军礼。文明几个见道明这样,也呼地站起身,表情瞬间变得认真而又严肃。
栓子靠到邵勇身边,附在邵勇耳边,压着嗓子,憨声问:
“陆晓青的手摸着了吗?”
邵勇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陆晓青细长而白嫩的双手。他马上明白了,刚才他们说的话题。皱了皱眉头,邵勇沉声喝道:
“滚一边去!集合!晚上,马道明留一下。”走了一步,又转过身,补充道,“这是命令!”
“是!连长同志,这是命令!”
大家伙在邵勇身后又哄一声笑了。边笑边跑向操场中间列队去了。
站在训练场上,面对着自己的兵,让邵勇产生穿越的错觉:一位白袍小将,统率着一支铁骑,驰骋沙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邵勇非常喜欢这帮弟兄,和他们在一起,他总能找到自信和力量。他缺的不是能力,而是机会,一个展示自己智勇的机会。
他想起物理课上,老师提到的阿基米德名言:如果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地球。现在,他却感到丝丝地迷茫,不知道那个支点,什么时候才能出现?他不知,是主动出击去寻找,还是保持耐心来等待?
训练结束,众人散去,只有马道明没有走。俩人出了没有围墙的学校,上了回家的村道,边走边聊。邵勇先开口,问道明,“今年确实要去当兵吗?”
“那还有假!去年,俺就想走了,可爹妈舍不得,心疼俺,怕俺吃苦。可俺觉得,天下比咱南大洋更苦的地儿,不多吧?”瞅瞅身旁的邵勇,“再说了,人家不金贵,就俺金贵?俺就是抱着一个死理——天底下,只要是人能吃得的苦,俺就吃得;是人能受得的累,俺就受得;是人遭的罪,俺就遭得!”
从小到大,道明跟邵勇无话不谈。邵勇听了道明的心底话,热切地看着道明,并从道明身上感受到一股力量,顿感血脉喷张,但作为兄弟,还是劝慰道:
“你是家里老小,叔和婶年纪大了,不放心把你放出去,也是人之常情。我抽空也会跟叔和婶聊聊,帮你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担心邵勇过早捅破,道明赶紧接话道:
“现在可别,俺还没跟他们说呢!他们担心俺,俺知道!可你看青年点上的知青,哪个不是和俺差不多大。那个陆晓青,比俺们还小呢!从上海跑东北来,不也挺好的吗?俺不信,俺一个大老爷们还赶不上一个丫头片子!”
“你要当英雄,也别把人家陆晓青捎带上啊!我看你当兵前,先把脑袋里瞧不起女同志的封建残余,彻底打扫打扫,免得到部队影响进步。”
邵勇笑着扫了马道明肩头一下。道明为刚才失语脸色一红,他想解释,可心眼一转,来了个反客为主,转守为攻。
“难怪刚才文明说,陆晓青对你有意思,怕不是你俩……早都那个了吧!”
马道明把一个代表邵勇,一个代表陆晓青的大拇指,轻轻往一块一碰,双迅疾分开,脸上带着他这个年纪的青年惯有的坏笑。
邵勇听道明和文明一伙,背地里编排自己和陆晓青,扭过身,一把将道明的棉帽檐拉低,顺手在头顶上拍了一巴掌。边打边斥责:
“我就猜到你们在背后捣鬼,这下总算是不打自招。我让你背后学老娘们嚼舌头。”
“啪”“啪”,接连又是两下。文明一把推开邵勇,向前跑了几步,挣脱邵勇,喘着粗气,回过身来,“没有,你慌啥?你再能装正经,也瞒不过大伙的眼睛。”
邵勇没有上前追打马道明,而是脸色一沉,眼睛里一暗,叹道:
“我和陆晓青是不可能的。我们之间的差距,是云泥之别,到头来,终会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是她有意,你无情吗?”
马道明好奇地追问。
邵勇没有正面回答,把目光移向路旁的旷野,像对风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上海可是座大城市,没见陆晓青骨子里地清高吗?她与我们不同,她不属于这里。”
“你啥时变得和俺本家老马头一样有城府了?他也这样说哩!俺倒觉得,她一个“黑五类”,到了俺们村插队,一样干农活,一样风吹日晒,早晚会变成和俺们一样。如果你娶了她,那是她的造化。只是她的成分不好,可怕影响到你……”
马道明的话如同电击。邵勇的心瞬间变成了风浪中的小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吸附,不管船上的人如何奋力划桨,就是纹丝不动,只在海面上原地打转转,一点一点被拽进下面的漩涡。
和马道明在岔路口分开后,邵勇的脚步和心情一样沉重。走到家门前,他使劲晃了晃装满糨子的脑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