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些青苞米、青毛豆,准备卖到城里去,再换些粮食运回村里,可城里的门市部要自产证明和发票,俺见过粮票、布票、肉票、棉花票,可就没见过发票是什么样子。青苞米、青毛豆,再脱不了手,过几天就老了。”
邵勇的脸上写着不甘。
“要不,咱们拿到火车上卖给乘客?”
春杏咬着嘴唇。
“一天下来能卖多少?”
邵勇似乎看到了希望,眼睛里迸出火星,急切地问。
“如果大家动员起来,百八十棒的吧!”
春杏不是很肯定自己的回答,心虚地避开邵勇的眼睛。
“俺们种了20亩青苞米,一亩地按6000株计算,也有十万多棒啊!”
邵勇给春杏算着产销账,眼睛里的光瞬间暗淡了。
“不行!不行!这要卖完,不得猴年马月去呀!”
春杏是个急性子的姑娘,没等邵勇回复,她已经自我否定了。
“咱亲娘舅在鞍钢附企当头头,舅舅每次来咱家,从不空手。妈问他东西哪来的?他常说是工会发的福利。咱不妨到他那里碰碰运气。”
听春杏这么一说,邵勇眼睛里又重新燃起了光亮。见时近晌午,起身拾掇了桌子,邀请春杏到家里吃饭。春杏也不推辞,俩人像一对恋人,肩并肩从队部向家里走去。
邵大妈在文明的帮衬下,煮了一锅粟米干饭,磨了绿豆,点了豆腐脑,炒了俩毛菜,虽然寒酸,但这已是她现在能拿出手的最为丰盛的待客宴。
邵勇陪春杏进门。春杏嘴甜,一口一个大妈叫着,手脚也勤快,麻利地帮邵大妈放桌子,拾掇碗筷。看着伶俐可爱春杏,邵大妈乐得合不拢嘴,只觉得菜肴不够丰盛,慢待了春杏。可春杏似乎并不计较,把邵大妈扶上正位,与邵勇、文明团团围坐。
邵大妈揣着心事,不肯动筷,瞅着春杏的饭碗,只在一旁殷勤为春杏夹菜,弄得春杏倒放不开了。邵勇喊了声妈,邵大妈才讪道:
“姑娘你吃,你吃啊!多吃点,尝尝大妈的手艺。”叹了口气,“偏赶上这个年景,缺油少盐的,又受了灾。”自信满满,“要不,大妈的手艺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弄个十个八个菜,不比饭店的厨子孬。”
春杏笑道:
“大妈,您老的手艺真好!这菜的火候,我妈就拿捏不稳。”
邵大妈爱听,接道:
“如果姑娘喜欢吃,就常到大妈家来串串门儿。大妈给你变着法地弄,保你吃得又白又胖。”
“大妈,别总姑娘,姑娘得叫咱。怪不好意思的。咱叫刘春杏,以后您叫春杏就行。在家里爹妈都这么叫,显得亲近。”
“那可好着嘞!大妈就喜欢你这样的姑娘,实诚,不矫情。”眼睛瞄了瞄儿子,“大妈想问个问题,能行不?”
“大妈,您就把咱当自己的亲闺女,有啥,您就问!”
“那俺可就麻秆打蛇,顺杆上啦!”
邵大妈的话一出口,春杏、文明和邵勇都情不自禁地笑起来。邵大妈半真半假地嗔道:
“别笑,别笑,小心呛着!春杏,哪年哪月生的?”
“1959年阳历7月11。”
春杏脱口而出。
“1959年皇历上是己亥年,属猪的,猪女白。阳历7月11是农历六月初六,女占三六九,本命元神甲木,出生于未月,为正财格,六神旺度,为一阴年阴月阳日吉时出生的,善良、大方,胆大、心细,有旺夫运,大吉好命。谁家小子娶了春杏可是有福啦!”
邵大妈喜上眉梢,言语间透着怜爱。春杏听了却浑身不自在,低了眉,红了脸。
邵大妈见了,笑道:
“姑娘家就是面子矮,可大妈就是稀罕春杏这样的,不使性子,有身沉,不像有些家的,嘴大舌敞,没大没小。这么好的姑娘,也不知道说了婆家没有?”
春杏的脸一哧一红。低声道:
“看大妈说的,咱今年虚岁16,还小着呢?”
“这是新社会,要是旧社会,16岁的姑娘,早有出阁的啦!”
看羞羞答答粉面桃腮的春杏, 邵大妈解嘲地打着围。邵勇听着妈妈的话,不禁浓眉紧蹙,不知今天怎么了,平日口风严谨的老妈,今天咋说了这么多不着边际的话?轻咳了声,打断还要说下去的邵大妈,道:
“妈,今天您倒是咋得了吗?看把人家春杏弄得,不自在吗?”
文明在一旁吃饭,端着碗心事重重,一直没有说话。见春杏囧得桃花似火,暗暗吞咽着口水。他猜得出自己的姑妈是相中了春杏,别着劲,给邵勇和春杏往一块撺掇。
“杏儿啊!别怪大妈贫嘴。大妈想知道,你和俺家邵勇是咋认识的呢?”
邵大妈瞧儿子脸色不好,直当没看见,继续装傻充愣。
春杏见邵大妈转换了话题,略略平复了怦怦的心跳,轻声说道:
“邵勇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是他把咱从洪水里救上了岸。”
说完再不言语。
邵大妈瞧了一眼儿子,思忖:要不要把话说破?但看邵勇的脸色绷得紧,叹了口气,心中暗暗埋怨:傻小子,当妈的是为你着想啊,真是块呆木头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