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现实。
此时此刻,邵大妈的感情异常复杂,既对邵勇辍学的惋惜,又为邵勇男子汉般的担当自豪!她常背了人,笑了哭,哭了笑。因为他觉得儿子乖,老邵家又有指望了!
邵勇入社,先是跟冯铁匠学打铁,剪子、菜刀,锅铲,也打犁铧、锄、镰、锹、镐。来了物牲口,就给牲口钉掌。铁匠炉被看成是资本主义,关门歇业后,邵勇又跟着罗木匠、吴瓦匠打下手。
当了两年民兵,现在已经是大队民兵连长。这也破了由退伍兵当连长的规矩。儿子出息,当妈的也不能拖儿子的后腿。凡事都要走在前头,抢在头里,想得就要远,就要周全。
邵大妈的灶屋里堆了一大堆干柴,再下几天雨,生火做饭,也不是问题。现在,她倒替儿子担心,心里默默祷念……
飘悬的天风,像一只巨大的搅捞子,在庄稼和菜地上兜兜转转,裹着细密的雨丝,糊住邵勇的视野。邵勇操控着木筏在河街里漂。他用手中的长杆轻点着,把木筏划向村中小学。
南大洋小学建在老庙址上,地势明显高出周围村舍,风雨之中,水汽氤氲,屋顶上云雾缭绕,时来一阵风,水气飘飘渺渺,愰如仙境。地上雨水汇流成浑浊的径流,从校门口哗哗地往下面河街里淌,街对面的操场上已是一片汪洋。雨线似箭,射进水里,溅起无数朵雨花。
邵勇叫马道明带人下去,把学校改成临时避难所,全村受灾的群众都可以向学校转移;再利用学校桌椅板凳扎三只筏子:两只驰援金晓阳,让他带人巡察西南街,抢救被困群众;一只支援自己,往西北街划。他特别交代道明,遇到大队 长,千万把自己的想法汇报上去。
急急地部署了任务,邵勇操起长杆,驾着木筏,沿街西进。筏子上只剩下邵勇、李泰安和吴连双三个人。路过泰安家,泰安让邵勇把筏子靠在门前。泰安家房身高,菜园里虽然积了雨水,但还露着菜叶。泰安跑进家里,肩上扛着木梯出来。连双不解,问泰安:
“弄梯子干什么?”
泰安也不正面回答,带搭不理道: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街道上的积水越积越深,木筏荡开枯草、菜叶,在街角处一个转弯,划向了西北街。
西北街地势低洼,虽然家家户户都垫着大房身,可洪水足有六尺,每家每户的屋子里都积了一尺多深的水。冯铁匠、罗木匠、吴瓦匠都住在这儿。看见邵勇划着筏子过来,年轻人顶着簸箕往外跑,上了岁数的人眼里则噙满了泪花。
“邵勇,邵勇!”
冯婶、罗婶、吴婶这些素日与邵勇熟识的,坐在窗台上,喊着邵勇的名字。其他人也向他们呼救。
连双笑道:“泰安,扛梯子接人吧!”
泰安不理连双。待邵勇把筏子靠住房身,泰安身子微晃,两腿攒劲,跳到房身上。连双把系木筏的绳子抛给泰安,泰安找个树墩系了。邵勇将长杆贴着木筏外侧插进泥土里,固定住木筏,又留下连双看护,自己也从筏子上跳到院子里,和泰安一起趟着没膝的洪水,从屋子里背出老小。
南大洋村子穷,家家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一个小包裹就兜起了家当。为了安全起见,邵勇一次只接四个人,安抚没能上筏的人家耐心等待。
邵勇三人合力划着木筏往学校去。半路碰上撑筏子过来的马道明和家有。道明的筏子四周是木框,中间链着课桌,上面铺着木板,比邵勇的筏子宽敞,几乎塞满了狭窄的街道。邵勇把木筏靠过去,泰安把梯子搭在两只筏子间,让邵勇这边筏子上的人爬到道明的筏子上去。交接完毕,邵勇和道明调转方向,都往回划。连双似有所悟,笑着在泰安的肩背上捶了一把。
“俺不扶墙,就服你!”
雨时断时续,邵勇和道明反复几趟,西北街被困人家陆续被救出。两伙人都累得够呛,但没有人抱怨,因为他们都是南大洋的孩子,苍天把他们安排在九河下梢,赋予了他们不一样的使命。作为男人,或者站直了,或者趴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们知道没有退路,现在只能拼!
拼,也许并不能让他们上岸,但不拼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