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将一席话听完之后,渐渐皱起了眉头,又缓声说道:“这件事情有些荒唐,也实在太过异想天开。烦请转告安西都护,我定会亲自劝阻公主,让她莫要再生事端。请都护安心。”
来人抱拳说道:“多谢驸马。”
薛绍缓缓点头,亲自将那人送出屋外,又转回去写了几个字,颇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他搁下笔,又看了一眼更漏,等水滴漫过巳时的刻线之后,便起身出门,来到太平院中。
太平的院子与他紧邻,也是一样的树影幢幢,颇有几分幽深之意。他来到太平屋前,抬手轻叩了一下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探出头来,轻轻摇了两摇:“公主才刚刚睡下,还请莫要叨扰。”等看清是薛绍,她才敞开房门,深深一福:“驸马万安。”
薛绍低低嗯了一声,缓步走进屋里,又压低了声音问道:“公主才刚刚睡下?”
小丫鬟说了声是,又轻声同他解释道:“公主昨晚一夜未眠,方才连朝食也不曾用过,便又回房歇下了,说是不许任何人打扰。”
太平昨晚一夜未眠?
薛绍微怔了片刻,转而吩咐道:“你退下,我来服侍公主安寝。”
小丫鬟应了声是,脸上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忙不迭福身退了出去,还紧紧闭上了房门。
薛绍拨开珠帘,缓步走到里间,果然看见太平在榻上安睡。她睡得很沉,发丝凌乱地散在枕上,眼下也有些淡淡的青色,果然是昨夜不曾睡好。他上前两步,坐在太平的榻沿上,抬手轻拂过她的面颊,心中那丝恼怒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想同她置气,也不忍心对她多加苛责。但公主她……她似乎容易就能引起他的情绪起伏。
薛绍喟然叹息一声,又摇了摇头,起身去看窗外的胡杨树。他的动作很轻,没有惊醒太平,甚至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只是方才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那场梦境,又想到刚刚听到的那一席话,就忍不住想要……想要将她摇醒质问。
只是在这个粗暴的念头生效之前,他便坚决地拦下了它。
太平沉沉地睡在榻上未醒,薛绍便回房取来了一摞案牍,在她的榻边仔细翻阅。直到更漏一滴滴漫过了午时,又漫过了未时,太平才慢慢地醒了过来。
只一睁眼,她便看见了榻前的青衣少年郎。
太平没有惊动薛绍,而是安静地卧在榻上,右手支颐,看他一笔一划地写字。薛绍一旦专注起来,就很难听见周围的动静,目光也会稍稍柔和一些,不像往日那样充斥着淡漠和疏离。她支颐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唤了他一声,然后问道:“你可是有事要找我?”
她心中清楚,平素薛绍只会留在自己院里处置公事,很少会主动到这里来。今日他忽然来到,又在一旁静候许久,恐怕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薛绍搁下案牍,转头看向太平,语气很是温和:“公主醒了。”
他起身来到她的榻沿坐下,又问道:“可还觉得好些?我听说公主昨晚一夜未眠,可需要用些宁神醒脑的汤药么?”
太平摇摇头:“是药三分毒。”
薛绍低低说了声“很是”,忽然又凝视着太平的眼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一字字地同她说道:“臣有些事情,想要亲口问一问公主。”
太平心中咯噔一声。每次薛绍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话,最终结果要么是教训她一顿,要么就是规劝她莫要胡作非为。可她这两天……似乎,也许,好像,不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薛绍等不到太平的回应,便又缓声问道:“臣听说,公主欲帮助波斯复国?”
果然来了!
太平心中哀叹一声,望了薛绍片刻,终于微微点头,坦然言道:“是。”
薛绍神情一顿,眼神也渐渐变得幽深。他望着太平,一字一字地说道:“公主莫要异想天开。”
“波斯国地处在葱岭以南,距离大唐恐怕有万里之遥,国土中大半都是沙漠。莫说是要复国,就算是在其中行走,也很是艰难。十余年前,波斯王子流亡长安,同圣人和诸位将军说起此事,也不曾得到过什么答复。公主,您怎能……”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又闭了一下眼睛,才略微让语气平缓了一些:
“臣明日就送公主回长安。”
太平一惊,又微微有些愕然:“送我,回长安?”
“如果臣一早便知道,公主心心念念想要去碎叶,是为了寻到那位俾路斯王子,助他复国。那么当日在阳关,臣就算拼死阻拦,也不会让公主踏进西域半步。”
薛绍一字一字地说完,眼神变得愈发幽深,隐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他闭了一下眼睛,那丝怒意又渐渐化做了无奈:“所以,还请公主莫要让臣等为难,也莫要以身犯险,再生事端。”
他知道公主素来喜欢异想天开,却想不到她胆子会这般大。
帮助波斯复国!
她一个年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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