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听拉娜说,前晚是她和洋子被突然叫去陪那老鬼,把水叮当换下来”
“为什么要突然把你换下来?”那个叫莎丽的女子开玩笑地追问。“是不是主办人看上了你,所以”
陈梦殊却像魂魄离身似地坐着不动,没有回答。
“莎丽,你是第一次上船吗?”为陈梦殊上妆的女子急急道。“这话不能随便说的,否则别说你佣金拿不到,就是小费也会被没收的!”
“这么严重?”莎丽吐吐舌头道。
“船上的工作人员要是胡搞被抓到,听说处罚很重的。”看来这女子不是头一回在这船上工作了。
“好了吗?”门骤然被打开,进来的是聂横纵。
“好了。”那两名女子齐声说。
聂横纵的目光在犹自发呆的陈梦殊溜了一圈。“你们也可以去做准备了。”
那两名女子依言退了出去,妆扮陈梦殊是额外的工作,所以也有额外的佣金。
他没理会那两名退出去的女子,径把眼光定定摆在陈梦殊身上。
那一身蜜桃色的绸缎礼服,将陈梦殊原就白里透红的肌肤衬得更水嫩,黑瀑似的发显得更亮丽,那裁剪得宜的款式更巧妙地勾勒出那女性特有的妩媚线条,除了那呆滞的神情外,她真是令人赞叹的上帝杰作。
看着那毫无生气的模样,聂横纵心中一阵痛惜,与其这样死气沉沉,他倒宁愿看她大吵大闹的模样。
“等一会儿出去后,”聂横纵忍下爱怜,冷峻地说。“表情不能这样死板,还有,像上次破坏行情的情况,我不希望再发生!”
陈梦殊仍旧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聂横纵默默地看了她一阵子,伸出手替她将沾到脸上的发丝拨开后,便转身离去。
不多久,晚宴开始了,陈梦殊被领到大厅上,如同上回一样,吸引了在场每一位宾客的眼光与赞叹。只是这回,聂横纵并不在场。
陈梦殊对围住她的宾客谈笑着,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听聂横纵的话。这样强颜欢笑,矫揉造作。若是可以的话,她真想朝在场的每个男人狠狠揍一拳,包括聂横纵在内。
聂横纵在办公室里机械式地巡视着每一个监视器。
晚宴热闹地开始了,但是身为主办人的他除了头一天的晚会外,并不需要回回都在场,特别是今晚,他更没有盯场的意愿。
从监视器里看着粉雕玉琢的陈梦殊,不!是“水叮当”与这些猎艳者嫣然巧笑地周旋,聂横纵麻木地承受着心头一阵阵的刺痛。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非当鸡不可?
前天深夜里,陈梦殊哀怨的凄诉此刻正像榔头似地重重敲击着他的耳膜。
自己真是神经病,聂横纵心中暗骂着。若是换成父亲的话,可能早将陈梦殊纳做情妇,直到厌倦的那天为止;而他却像是有千万遍顾虑似的,无法做到如父亲那般干净俐落!
做为我的继承人,你还有得学的!看看你老子是怎么办事的!
至今回想起来,父亲当时骄狂的笑声仍历历如昨,或许他还未学到父亲不留情的一面。
他不经意地将目光移到甲板上,见人影绰绰,不禁哼地笑了一声。接着,一阵阵笑闹的声音也在甲板上热烈响起。
太阳落下海平线后,船舱以外的地方就开始有些凉意了。
现在已经入夜了,空无一人的甲板虽仍是灯火如画,但却冷得能让人牙齿打架。居然会有人选在这时候放弃舒适的舱房,而到清冷的甲板上温存?
聂横纵正准备将目光移开,眼角却飘进了一个蜜桃色的身影。他立即警醒地注视着在甲板上追逐着蜜桃色身影的人们,有男有女,像是玩游戏一般。
只见陈梦殊嘻闹地跑到栏杆旁,朝着大海乱喊一气,身旁的男女也在笑闹着,陈梦殊更是一脚踩在栏杆上,放纵地展开双臂。
危险!聂横纵看在眼底,整颗心不觉提了上来。
忽然,她的身子猛往前倾了倾,立即有两名男子上前扶住她。她回过头来,笑靥如花地将双手搭在那两名男子臂上,转过身来,便调皮地坐在栏杆上,而那两名男子更是紧紧揽住她纤巧的腰身,露出满足的笑容。
这个小疯子不要命了吗?聂横纵登时心急地眯起眼。她只要稍一往后栽些,便会整个人落到海里!
那蜜桃色的裙摆伴着那头黑亮的长发在夜风里飘荡起来,陈梦殊朝夜空扬起似若无骨的双臂,姿态优雅浮有如即将乘风而去的仙子般。
她笑得十分开心,开心得令聂横纵蹙眉。
不知她在说什么,只见甲板上的男女个个都笑着附和。
这样不行!不能让陈梦殊这个小疯子这样闹下去,否则安全堪虑!聂横纵脸一沉,拨了个内线电话,要弟兄准备随时伺机而动。
他冷冷瞪视着笑闹得判若两人的陈梦殊,心头浮起一股隐隐的不安。不像话!即使是成为“水叮当”也不应该荡成这样!必须在发生任何意外以前,把这个小疯子给拖回船舱内才是!
像是知道他在监视着她,陈梦殊仰起如花的笑脸,朝聂横纵的方向望来。在这目光相触的一秒间,聂横纵似乎看到了那黑白分明的杏眼闪着一丝狡猾的光。
不好,聂横纵的心猝然一坠,一阵凉意跟着泛上背脊,难道她
他的心念方动,便见到陈梦殊让旁边的人抓住她的脚,而她整个人竟站在栏杆上,如表演似的朝脚下的“观众”展开双臂。一阵阵拍手叫好的声音在聂横纵听来,异常刺耳。
就在这一刹那,陈梦殊的双脚一蹬,那蜜桃色的身影便如飞天的仙子般在夜空中划下优美的弧线,消失在海天之间
聂横纵整个人冻结住了。
霎时,甲板上一片哗然与騒动。
聂横纵飞快地从顶上的窗口一跃而下,跳到甲板上,弟兄们也训练有素地将所有的探照灯集中在海上。
在众人想起要大喊“有人落水!”时,聂横纵已纵身窜进幽黑的海水中了。
难怪她在舱房里就是那种死气沉沉的表情!在探照灯的照明下,他纯熟地自海里钻出海面,在那样呆滞的神情下,居然心怀这样的鬼胎!
哼!想要用这种方法摆脱他和“七海帮”?聂横纵恨恨地咬紧牙关,朝那蜜桃色的身影坠落处奋力游去,陈梦殊,他不会让她这么称心如意的。
奇怪!怎么不见陈梦殊的踪影?明明看着她落到这个方向!
聂横纵在海中摸黑地四下搜了好一段时间,却找不到陈梦殊,顿时,他感到魂飞魄散,不可能!她不可能就这么
入夜的海水冰冷要冻僵人心,聂横纵却无法顾虑到这么多,他必须在还来得及以前找到陈梦殊。
水好黑,黑得真好!陈梦殊在冰寒的海水中,缓缓往下沉落。咸涩的海水灌进了她的鼻口,几乎令她窒息,快死了吧?她就快死了吧?
她顿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陈梦殊知道守在办公室的聂横纵会看着她,不管躲在哪个角落,他都会将她揪出来,在她情绪激动时哄她一番后,又一次地出卖她!
这次,她不再躲了!她让自己沉落到无边无际的大海中,如果聂横纵要找她,就尽管来好了!
当她一头坠进寒气逼人的海水中时,就没考虑存活的问题。最好是一口气将她冻得硬邦邦的,像僵尸一样!在这个时候,就算是鲨鱼要来啃她,她也不在乎了!反正在这漆黑的一片里,又能看得到什么呢!
在疼爱她的父母去世的时候,她就该跟他们去了!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还要懵懵懂懂地过了两年之后,才发现当初应该做而没做的事!
没事的没事的
忽地,聂横纵在她耳边的轻言像鬼魅般地钻进她的脑中,陈梦殊心里一阵痛,随即又骂了自己一声:“呆子!那种骗人的话,干么记得那么牢!”
你为什么只有十六岁
蠢蛋!陈梦殊内心凄凉地骂着,那是多久以前他所说的垃圾话?自己怎么在这个时候还记得?她现在都十八岁了!
十八岁听说十八岁是花样年华,是吗?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在这个年纪仍应是年轻无忧,但心却已经千疮百孔
陈梦殊不知自己有没有流泪,不知自己是不是睁着眼睛,只晓得自己的身体在缓缓坠入黑暗的最深处,而意识似乎也逐渐模糊了。
这感觉真好!她模糊地想,这样轻飘飘的,像根羽毛似的
她不由得仰起身子,望向那黑暗的最深处,企盼地伸出双臂,她很快地很快地就会和久别的父母见面了,到时候,她就可以和他们在一起,快快乐乐,永永远远
在那幽黑的深处,她仿佛看到父母正含笑地向她招手。
爸,妈,等等!小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