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缩在墙角边,用睡袋将自己紧紧包起来。
她背对着贺祺远,不想再看见他眼中任何的嘲弄,她已经被他整得十分疲倦。
而贺祺远似乎一点也不疲倦,大谈他的导演经,足足一个小时。
“够了,现在是我休假的时间,不要和我提到任何有关编导的事!”她忍不住对他吼去。
贺祺远笑了笑,吵醒桑榆是他的目的,他才舍不得让她轻易睡去,否则这样难得的独处时光,岂不辜负了月下老人的一番好意?
“你的意思要我和你一起入睡?”
她的目光随即发狠。
“当然,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他摊摊手无奈地说。
“我不管你睡不睡,但是我要你安静一点,让我好好睡一觉!”
“ok。”他比一个手势。
“我要睡了。”他再一次郑重告诉她。
“谢谢。”
她鼻里哼气,把头转到另一边。
桑榆背对着他,从贺祺远眼中望去,她的长发披散开来,看来好轻好柔,而露出睡袋外的半截手臂,白皙带点透明,他从未看她这么舒适过,瞬时一阵激荡洒遍他的心胸。
“我要睡了。”
他再说一遍,希望有些奇迹。
她稳住呼吸,假装已经睡熟了。
“可是请你不要转头,因为我通常都是裸体而睡”
他瞄向她,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天气太热,请容许我解开所有的衣物,嗯好极了,除去外衣的束缚,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原来夏日的炎热都是外衣作弄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贺祺远!”她坐起来尖叫。
如果他再说一句话,她会将他五马分尸!
可是当桑榆瞠目望向贺祺远时,忍不住由内心发出一声尖叫贺祺远果然裸着上身,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不是桑榆太大惊小怪,更不是她没见过世面,她相信任何一个女人,在毫无准备的状况下,突然看见男人的赤裸上身,都会忍不住高叫起来,尤其又在男女独处于一室的时候“不习惯吗?没想到我的身材不错吧!”他嘿嘿笑道。
说时贺祺远作势弓起手臂,得意地露出一块结实肌肉。
桑榆全身热烫似烧红的烙铁。她想,他不只手臂上有令女人痴迷的肌块,连胸上、腹部都有,那一段段浮起又落下的粗犷线条,无疑代表男人最具诱惑之性征。
桑榆慌乱别过脸,她无法装作不在乎。不可否认地,贺棋远的确有一副好体格,她很难想像,被演艺界养肥的人,居然还有空挪出时间保养体格。
贺祺远充满自信,让桑榆的视线不断扫瞄下去,多年来日积月累的锻炼,为的就是等桑榆这一夜的注视。
桑榆悄悄移动视线,发现贺祺远黝黑的皮肤,呈现健康的古铜色。可见贺祺远工作之余,不忘走入阳光普照的地方。
继续望下去,贺棋远那倒三角形的优美线条,随桑榆的视线延伸至腰部,随即消失于一条丝绸质感的灰长裤内桑榆慌乱将自己埋进睡袋中,她以为猛烈的心跳被他发现。
“我要睡了。”她闷声叫道。
贺祺远笑进心坎里去。
当女人说她要睡了,就表示她已毫无睡意。
“可怜,今晚我要抱着我的肌肉而眠”
他叹气时,特别拖长了尾音,唯恐桑榆听不见。
睡袋里的桑榆的确听见了,她心跳得好快,肌肤烫得好痛,她承认是他男性肌肉所引起的症状。
忽然,贺祺远朝睡袋走去这次他以人格保证,只要他再说一句话,她会跳到他身上。
突然地,令人措手不及地,带些轻颤地,又表足了内心的恐惧,贺祺远以收紧的喉结暗吼一声。
“──有人!”
恐怖的喉音缭绕四周,击中空墙又弹了回来,造成悚栗的数声回响,连空气也被迫停留于诡异的气息中事实上,贺祺远道声“有人!”当然不是指真的有人突然出现,他应该说“有鬼”会更贴切。
营造气氛的妙处就在此──“有人”表示有突来的状况发生,当事者未知来者何物时,就以“有人”示警,所制造出的效果,对早已“疑心生暗鬼”的桑榆而言“有人”比“有鬼”更加恐怖数十倍。
果然桑榆用力掀开睡袋,猛然一跳,就跳到贺祺远身上,她紧紧紧抓住贺祺远的颈项不放。
“谁谁”她吓得四处张望,手上的力气不由得加重,贺祺远的呼吸顿时产生困难。
“先放开我”他试着挣开她的手。
“不要!”她大叫,双手更用力掐住他的颈项,双眼恐惧地游移四周动静贺祺远一张脸红得发烫,不是因为桑榆温热的躯体怀抱胸前,而是她死命掐住他脖子的力量,会要了他的命。
结果和贺棋远设想的不一样,他原以为她会冲向他的怀抱,然后他一个踉跄,算准床就在身后两步的距离,两人一起滚倒在床上,接着他可以马上翻过身体压住她,凝视她温柔的眼眸,最后那个“有人”是谁就不重要了。
可是她用跳的,就破坏了整个镜头的美感。
这时贺祺远被她紧掐住脖子,原来想像的美人在抱、诗情画意、罗曼蒂克的气氛一扫而空,目前他只想拉开她要命的手,让她挣脱他的怀抱,可是他的双手正抱起她腾空的身子,没有第三只手可以为他解困。
“我不是人吗”
他一边困难说话,一边以眼光示意,企图引起她的恍然大悟。
最后地游移四周的眼睛停留在他身上,他的眼眸带着恶作剧的笑意不知不觉,她放松了手力,他的呼吸立即变得舒畅无比,接着所有的罗曼蒂克和诗情画意又回到他身边。
“你是说,没有人”她被吓傻了。
他眼中笑意更深,只差没张大嘴而笑。
“你、我不是人吗?”他温柔地说。
随即,她明白了她被耍了,像个胆小鬼一样吓破胆!
瞬间,一股强烈的怒气冲贯她胸中,桑榆目眦欲裂瞪着贺祺远,以一种能烧融他的恶劣的怒火,如果可能的话,她还要一口吞了他!
他居然在她累得一天、快晕过去之际,开了这样令人胆战心惊的玩笑,她气得两眼发黑,头顶冒烟“别这样我只是想抱你。”见她神色骤变,贺祺远慌忙解释。
这一声,才将她从过分气愤的情境拉回现实。她低头一看,发现他还抱着她,将她轻盈如燕的娇躯整个抱在怀里,而她的手还搁在他肩上,忘了收回。
“你你这个大坏蛋!”
这是她仅能想到最恶毒的话骂他,不过在他耳边听来,却是类似“你好坏”的娇嗔,心中立刻涨满万丈柔情“放我下来!”
见他一脸陶醉的样子,她更羞更怒,于是她用力捶他的肩,悬在空中的腿,也不安分的乱挥舞着。
他当然知道她想下来的企图,不过他依旧没有放下的念头,任桑榆的小拳头在他胸前奏起恋爱进行曲直到桑榆卯足全力,给予资棋远肩胛骨处致命的一拳后,他才痛叫一声弯下腰,她终于得以脱困。
桑榆的身体一自由,嘴边随即展开大追杀,抢着将心中的愤怒发泄出来。
“你这个最坏的大坏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耍我吗?营造诡异气氛对你不难,可是别忘了,我可不是那些痴愚的观众,有时我的剧本也需要气氛来营造,吓人的阴谋诡计只能骗骗入戏的观众,骗不了我”
她有些语塞,明显地,她的作为和说的话有差距,他充满兴趣望着她。
“那你为什么跑到我房间来?”他捉弄她。
她耳根子一阵发烫。
“因为你太会想像,我怕你害怕”她理直气壮说。
“那我告诉你,这一点孤魂野鬼吓不倒我。”他煞有其事告?她。
她脸色明显发白,看来他这句“孤魂野鬼”威力不小。
“当然”
她咬住嘴,不能让他看出心中的害怕。
贺祺远掩住眼底的笑意,他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谢谢你的慈悲,我已经壮起赡,足以和荒郊野外的恶鬼大打一架,至于你那边的魑魅冤魂请自求多福,现在你可以走了。”
说完,他摆了个“请”的手势。
他话中的“恶鬼、魑魅、冤魂”已经让她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纵使她有一百个胆,也断然不敢和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可是他的逐客令是她引起的。
虽然男女共处一室十分危险,若依照贺祺远的个性来看,他还不至于刁难她,若依外头可能有的魑魅冤魂个性,她顾桑榆冒的风险更大“可是”她瞧了外面一眼,外面黑漆漆一片。
“没关系的,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什么,大可尖叫一声,我就会赶来救你。”
他的唇边划成圆弧形他取笑她,她确定。
为了证明她不在乎他,她必须勇敢走出去。于是桑榆挺起臂膀,在他面前傲然迈开步伐。
一脚才踏出门日,她就感到黑暗的魔力。
外头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古老、偏远、鬼影幢幢的旅舍里,连门缝里射来的光都异样的变形桑榆心底严重地发毛,欲振作起的步履,如千金重般难行,她停在他门前两步距离,迟迟不敢再往前踏一步。
她忽然记起她写过一出戏,剧名相当戏剧化,叫“影子杀手”内容描述一个女人独处于无人的大宅院,被凶手以影子吓破胆的过程。
故事情节和她现在的情形相似,凶手是站在身后的贺棋远,女人是她,而影子是忽然她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桑榆立刻芳心大乱,她四面寻找可能的黑影,果然影子无声无息不见了影子影子靠光才得以存在,此刻她的影子不见了,表示光的来源被挡住,光源来自身后被什么挡住呢桑榆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和疑惧,将身子慢慢转过来,然后她看到一个庞大的黑影。
血色尽从桑榆脸上消失,她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怎么了?”黑影说。
居然黑影还会说话?而且声音熟悉她认得他了,是“影子杀手”的凶手──身后的贺棋远!
原来是贺祺远挡住光源,使她的影子不见,原来一切都是她杯弓蛇影所产生的幻觉,原来她想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大松一口气,整个人差点垮下来,又因过度的胆战而想吐。
桑榆的胆小鬼心理过程,贺祺远自是无法了解,不过他看她举步又停步,想走又回头的动作,大概可以猜出三分。
他还知道,留住她最好的方法就是──赶走她。
“晚安。”
他向她作最后一次道别,然后准备关上房门。
当门即要关闭,她冲过来,以身子挡住门缝。
“别!”
他故作惊讶,再缓缓开口。
“外面安全的很,一切诡异气氛,都是我贺棋远故意营造的。没错,是我在捉弄你,现在我郑重向你道歉,你不必害怕了,尽可放大胆量,走回你的房间。”
他一边宽宏大量说话,一边试着推开她挡在门缝的手。
他真的要抛下她桑榆胸中呐喊,把她丢给旅舍内不知名的孤魂野鬼!她再一次恐惧万分回头望去,继而花容失色不顾一切挤进门。
他忍住差点爆发出来的狂笑,他决定以非常温文儒雅的语气气她。
“唉啊!我太看低自己了,比起那些獐头鼠目、青面獠牙的恶鬼兄弟,我一定好看太多了。”
她明白他故意气她,她也气得牙痒痒的。可是话说回来,此刻若有个人相伴,总比和疑心所生的暗鬼在一起好的太多。于是桑榆咬住嘴,满腹委屈在心头,而贺祺远依然一副气死人的捉弄表情。
她忍气吞声的呼吸一起一落,贺祺远心知,她还是顽固得不肯臣服于他雄性的保护圈内,所以,他决定再逼她一次。
“哇!我知道了,你要我离开。”他一拍额头,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怎么这么傻,像你这么神圣不可侵犯,又独立心强大的女人,我怎么敢奢望留下来保护你呢?我应该速速离开你的视线,再把那些恶鬼留给你去对付。”
“贺祺远!”她高声尖叫堵住他的嘴。
他岂肯轻易罢休,语气变本加利。
“对我马上走,你怎么可能害怕?那些怪东西有何可怕?你怕的是我才对,对不起,我马上走”
他即刻朝门口走去。
“贺祺远”
他听见她又叫他一次,声音虚弱许多。
于是,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她已被吓得快哭出来。
“当然,如果你害怕”
“我怕”她羞惭得低下头。
他笑起来。
第一次他战胜地的防卫,以最原始的男女差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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