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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亮怡没趣的说:“你也不用称赞得这么厉害吧。她就是郭宏川的女朋友,叫叶嘉瑜。”
“怪不得。”徐洁圆笑笑说:“你学电单车是跟她有关的吗?”
“我和她怎么比?”
“要我说老实话吗?”
“尽管说吧。”
“内在美也是很重要的。”
“哼!废话!”她捧着那本杂志,摇着头说:“大概这辈子也轮不到我了。男人当然宁愿被四十四寸的美腿缠着也不要三十九寸的。”
“你腿长不是三十七寸吗?”
王亮怡没好气的说:“你不要那么残忍好不好?我有时是三十九寸的,我的腰高嘛!”
“郭宏川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王亮怡扬了扬眉毛,说:“我的眼光一向也不错。他很有才华的,将来肯定会成为一流的摄影师。”
“摄影师会不会很风流?”
“他不是。”
“你怎么知道?”
“我看得出来。”
徐洁圆笑了:“你真的被他迷住了。像你这么要强的女人,竟然会暗恋别人,从前真是无法想像。他知道吗?”
“喜欢一个人,用不着让他知道的,免得他沾沾自喜。”可是,她又有些难过:“他知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我们是不可能的。”
“因为腿不够长?”
“有个定律,叫先到先得。”
“爱情常常是违反定律的。”
王亮怡忽然感触起来,眼里泛着泪光,说:“为什么他不属于我呢?”
徐洁圆叹了口气,说:
“这个问题有多么笨呢。”
她自嘲说:“是的,说的那么幼稚,好像从没见过世面似的。”
“你真的打算去学电单车吗?”徐洁圆问。
王亮怡茫然说:“我还没决定。”
半年后的一天,她和郭宏川正在摄影棚里拍一辑时装照。摄影棚的大门突然砰的一声打开,叶嘉瑜抱着一个黑色尼龙行李箱进来,重重的把那个行李箱扔在郭宏川面前。
“郭宏川,这是你放在我家里的东西。”叶嘉瑜悻悻的说。
在大家吃惊的目光下,她泰然自若地转过身去,离开了摄影棚。
郭宏川尴尬地把行李箱推到一边,说:“对不起,我们继续吧。”
那天拍照一直拍到午夜,摄影师和模特儿都走了,留下郭宏川收拾东西。
“你们分手了吗?”王亮怡问。
郭宏川笑笑说:“应该算是吧?”
“你今天晚上有地方睡吗?”
“我可以在这里睡的。”他说。
她一声不响,走过去拖着他的行李箱,走在前头,说:“来我家吧。”
从那天开始,郭宏川就住进她家里。她的家里,从此多了一双夹脚凉鞋和一双夹脚拖鞋。
同住之后的那个晚上,郭宏川靠在沙发上,王亮怡的头幸福地枕在他的大腿上,双手反过去勾住他的脖子。
“你和她为什么会分手?”她问。
“可能她对我失望吧。”
“你做了什么事情让她失望?”她一边用手指头戳他的须根一边说。
“我不需要做些什么的,可能是她从前太美化我吧。”
“美化?”
“女人都是这样的,喜欢一个男人的时候,会把他在心中美化。他明明只值七十分。她会以为他值一百二十分。两个人一起生活之后,她才发现他也不过是个凡人,并不是她想像的那样。到了这个时候,他在她心中,就只值五十分。”
“我不是这种女人。”
“女人都是差不多的,这是天性。”
“将来你会知道。”她一边说一边把腿抬高,撅着嘴巴问他:
“我的腿是不是很短?”
“不短。”他说。
她叹了口气,略带遗憾的说:“三十九寸半,是太短了。”然后,她坐起来,用两条腿缠着他,笑嘻嘻的咬他的耳朵。
郭宏川没说谎,脚大的人真是比较懒惰。住进来之后,他从不帮忙做家务。她抹地的时候,他唯一做的事情,便是把双脚提起,然后继续玩电脑。他的钱都是用来买照相机和杂志的。虽然天天在家里穿着夹脚拖鞋,他却一点也不脚踏实地,一直甘心情愿当摄影助理,每星期到美专去教一课摄影。
“问题不是他吃了我的饼干,而是他令我太失望了。”她跟徐洁圆说。
十一点半了,starbucks里的店员排成一列,同声喊:“lastorder!”
“走吧,lastorder了。”王亮怡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惆怅地站起来。
郭宏川还没有回来,她蜷缩在床上,很难描绘那种淡漠。你本来很爱一个人,可是,当所有的失望累积到了一个临界点,连爱也再提不劲了。
郭宏川回来了,她假装睡着。他一如以往,总是弄出许多声音,不在乎会不会把她吵醒。
终于,他爬到床上,背对着她睡了,两个人没说过一句话。
后来有一天晚上,王亮怡去参加中学同学会的聚餐,符杰豪喝了酒之后,高谈阔论,不断批评大学生的质素。她沉不住气,说:
“不是所有大学生都是这样的。”
符杰豪指着她,问:“亮怡,你一个月赚多少钱?”然后,带着嘲笑的眼光,他说:“还不到一万五吧?我店里的店员,只要勤力一点,每个月也不止赚这个数目呢!”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样东西叫理想的!”她恨恨地说。
她生徐洁圆的气,一定是徐洁圆告诉符杰豪她每个月赚多少钱的。她生符杰豪的气,他是个自卑又自大的可怜虫。她生自己的气,也生郭宏川的气,他为什么不长进一点,为她挣一点面子?
她憋着一肚子气回到家里。门打开了,她看见郭宏川正在把玩一部新买的照相机。
“你又买照相机?”
郭宏川兴奋地说:“这部voigtlanderbe a-t是老牌德国相机,刚刚给日本公司收购了。你看它的机身和手工多精巧!”
“多少钱?”她压抑住怒火问。
“才六千块。”
“那差不多是我半个月的薪水,你真会花钱!”
“是物有所值的。它还可以配leica的m型相机镜头呢。”
王亮怡一声不响地把他那个黑色尼龙行
李箱扔出来,冲进睡房,打开抽屉,把郭宏川的衣服,还有内衣裤,统统扔进箱子里。然后,她跑进浴室,把所有他的东西都摔到那个箱子里:他的毛巾、他的牙刷、他的剃须刀。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郭宏川蹲在地上捡起自己的东西。
王亮怡歇斯底里地喊:“我受够你了!你走吧!”
他窘迫地站着。她看到茶几上有一个胶袋,她拿起那个胶袋,把那个胶袋也扔进行李箱去。胶袋里的东西掉到地上,是两包马莎百货的杏仁饼,她愣住了。
“今天去买给你的。”他说。
她拾起两包饼干,放在一旁,把行李箱合上,跟郭宏川说:“谢谢你的饼干,再见。”
郭宏川掀掀那个略带残酷表情的嘴巴,提着行李箱走了,只留下一双夹脚拖鞋。
她不用为他担心,也许,很快便会有另一个女人收留他。她太累了,累得没有气力去光谈理想。
夜里,外面狂风暴雨,她的膝盖隐隐地痛,那是跟郭宏川同居之前,学电单车时从车上摔下来跌伤的。每逢下雨天,膝痛便会发作,好像在提醒她,她曾经那样无悔地爱过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