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拉小心翼翼地握了握。
“我叫李-斯科尔斯比,”他说。
“你是气球驾驶员!”莱拉惊叫道“你的气球呢?我能不能上去?”
“这时候已经包起来了,小姐。你一定是那个著名的莱拉了。你跟埃欧雷克-伯尔尼松相处得怎么样?”
“你认识他?”
“我跟他在通古斯克战役中并肩战斗过。该死,我认识埃欧雷克很多年了。不管怎么说,熊都是些难以相处的动物,但是他却是值得考虑的,绝对是。喂,先生们,你们谁想玩牌?”
他手里一下子出现了一副扑克牌,也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的。他用手洗着牌,发出啪啪的声响。
“我听说你们这些人很会玩牌,”李-斯科尔斯比说着,一只手反复地签牌、翻牌,另一只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支雪茄“我原以为你们不会不给一个普通的得克萨斯游客一个机会,让他领教一下你们在纸牌战场上的技巧和勇敢吧。先生们,你们觉得怎么样?”
吉卜赛人对自己打牌的能力一向引以为豪,有几个人似乎有了兴趣,把各自的椅子拉了过来。就在他们跟李-斯科尔斯比商量怎么个玩法、下什么赌注的时候,他的精灵用耳朵轻轻拍了拍潘特莱蒙,潘特莱蒙明白了她的意思,变成一只松鼠,轻轻跳到她身边。
她说话的时候当然也是对着莱拉的耳朵说的,因此莱拉听见她低声说:“直接去那只熊那儿,跟他直说。那些人一旦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就会把他的盔甲再弄到别的地方去。”
莱拉站起身,拿着自己的香糕,谁都没注意到她。李-斯科尔斯比已经在发牌了,所有那些多疑的眼睛都在盯着他的两只手。
日光在漫长的午后渐渐消失。在暗淡的光线下,莱拉终于找到了那个雪橇仓库。她知道自己必须来,但心里忐忑不安,甚至还提心吊胆。
那只大熊正在最大的那个混凝土棚子外面干活,莱拉站在开着的门旁边看着。埃欧雷克-伯尔尼松正在拆一辆被撞毁了的燃气拖拉机;发动机的金属外壳已经扭曲,鼓了起来,其中一个滑板向上翘着。他像摆弄纸板似的把那层金属壳揭开,两只大手随心所欲地把它扳来扳去,像是在检验它是否具有某种质地似的。然后,他用一只后脚掌踩住一角,把整个金属壳弯过来,使凹下去的地方又鼓了起来,恢复了原来的形状。他把它靠在墙上,用一只手把异常沉重的拖拉机抬起来,把它侧着身放好,然后弯下腰去检查弯曲了的滑板。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莱拉。莱拉立刻觉得一股冷森森的恐惧感突然袭来,因为他是那么的魁梧,跟人类又是那么的不同。她站在离他大约四十码的地方,透过栅栏瞪着他,心里想他怎么能一两步就越过这段距离,一把把铁丝网像蜘蛛网似的扒拉到一边。想到这儿,她差点儿就要转身跑了,但是潘特莱蒙说:“别动!我去跟他谈谈。”
这时候的潘特莱蒙变成了一只燕鸥。没等莱拉回答,他已经飞过栅栏,落在里面冰雪覆盖的地上。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开着的小门,莱拉本可以跟着他的,但她却忐忑不安地犹豫着。潘特莱蒙看了看她,随后变成了一只獾。
莱拉明白他要做什么。通常精灵离他们主人的距离只能有几码远,如果莱拉站在栅栏那儿不动,而他还是小鸟的话,那么他是靠近不了那只熊的;所以,他就变成了在地上跑的獾,目的是想把她往前拉过去。
她既生气又难过。潘特莱蒙的獾爪子抓进了土里,向前走去。当你的精灵拉扯着连接你们之间的那条纽带的时候,你会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折磨,既有胸口里面肉体的疼痛,又有深切的悲哀和爱怜。莱拉知道潘特莱蒙也有同样的感觉。所有的人在长大的时候,都有过这样的试验:看他们能分开多远,然后带着极大的解脱重新回到原来的距离。
潘特莱蒙又向前使劲地拽了一点儿。
“别这样,潘!”
但他没有停下来。那只熊只是看着,一动不动。莱拉心口的疼痛愈来愈难以忍受,喉咙里呜咽起来,情不自禁地升起一股渴望。
“潘——”
莱拉走进那个小门,在冰冻的土地上踉踉跄跄地冲他跑过去。潘特莱蒙变成一只野猫,一下子跳到她的怀里。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声音里都带着一点点颤抖苦涩。
“我以为你真会——”
“不——”
“我简直难以相信那有多难受——”
然后,莱拉生气地擦干眼泪,喘着粗气,潘特莱蒙偎依在她怀里。莱拉明白了,自己宁死也不会让他们俩分开、再去面对那种悲伤了,因为她会悲痛、恐惧得发狂。假如她死了,他们还是会在一起,就像乔丹学院地下墓室里的那些院士一样。
这时,小女孩和她的精灵抬起头,望着这只孤独的熊。他没有精灵,只是孤身一个,一直都是孤身一个。莱拉对他感到一阵怜悯和温存,差点儿就要伸手去摸摸他身上那黯淡无光的毛皮了,只是出于对那双凶猛的眼睛的礼貌才没有这样做。
“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她说。
“什么事?”
“法阿国王和法德尔-科拉姆已经去给你找盔甲了。”
他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他对他们的成功有多大把握是不言而喻的。
“但是我知道它放在哪儿,”莱拉说“我要是告诉你,也许你就可以自己把它取回来,我只是拿不准。”
“你怎么知道它在哪儿?”
“我有一个符号阅读器。埃欧雷克-伯尔尼松,我知道他们先是欺骗了你,因此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我觉得他们那样做不对,他们不该那么干。法阿国王要跟执政官评理,但不管他怎么说,他们可能不会让你得到盔甲。所以,要是我告诉你盔甲在哪儿,你会跟着我们,帮我们把那些小孩儿从伯尔凡加救出来吗?”
“会的。”
“我”她并不是个包打听,但她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她问:“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你为什么不用这儿的这些金属再做一副盔甲呢?”
“因为它们一点儿用处也没有。你瞧,”他边说边用一只手揭开发动机上的机壳,另一只手上伸出一个爪子,像罐头起子似的一下子就把它豁开了。“我的盔甲用的是太空中的铁,是专门为我做的。披甲熊的盔甲就是他的灵魂,就像你的精灵是你的灵魂一样。否则,你就可以把他扔到一边”——他指的是潘特莱蒙——“弄个满是锯末子玩具来代替他就行了。这就是区别。好了,我的盔甲在什么地方?”
“听着,你得向我保证不进行报复。他们把盔甲拿走了,那是他们不对,但是你也只能忍下了。”
“好吧,事后我不报复就是了。但是我去拿盔甲的时候,他们也不能拦着我。要是他们跟我动手,那他们就得死。”
“盔甲藏在神父家的地窖里,”莱拉告诉他“他认为盔甲里面有幽灵,一直想把它弄出来。总之,你的盔甲就放在那儿。”
他挺直身子,用两条后腿站着,向西方看去,最后一道太阳光把他阴沉的脸染成奶油一样的明亮的黄白色。莱拉觉得这个大家伙的力量像热浪似的从身上散发出来。
“我必须工作到太阳落山,”他说“这是今天上午我在这儿跟主人做的保证,我还得再干几分钟。”
“从我这儿看,太阳已经下山了,”莱拉指出道,因为在她看来,太阳已经消失在西南方遍布岩石的海岬后面了。
他低下身子,四肢着地。
“没错,”他说。这时候,他的脸已经和莱拉的脸一样被罩在阴影里了。“你叫什么名字,小孩儿?”
“莱拉-贝拉克瓦。”
“那我欠你的了,莱拉-贝拉克瓦,”他说。
他转身摇摇晃晃地走开了。他的步子迈得飞快,莱拉甚至跑起来都跟不上。但她的确跑了起来,潘特莱蒙变作一只海鸥,飞起来看熊往哪儿去,然后向下喊叫,告诉莱拉往哪边追。
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从仓库里跳出来,沿着狭窄的街道向前冲,然后转到镇上的主要大街,经过执政官家的院子——一面旗子在无风的空气中挂在那儿,一个哨兵在里面动作生硬地走来走去。接着,他冲下街道尽头的小山——女巫的领事就住在那儿。这时,那个哨兵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他绞尽脑汁想该怎么办的时候,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已经转过了港口附近的一个街角。
人们有的停下脚步张望,有的赶紧避开一路狂奔的他。那个哨兵朝空中开了两枪,然后便冲下山坡去追他,但结果却很不理想,因为他在冰雪覆盖的山坡上不断打滑,抓住最近的栏杆之后才让自己稳住身体。跟在后面的莱拉距离并不远。经过执政官的房子时,莱拉意识到很多人都出来了,站在院子里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觉得自己还在人群中看见了法德尔-科拉姆;但她随即一晃而过,沿着街道,朝那个角落飞奔过去——哨兵已经转过了那个街角,在后面追赶那只熊。
神父的家比镇上的大部分房子都更古老,是由昂贵的砖建成的。走上三个台阶便是前门,那扇门已经裂成了碎片,悬在那儿。房子里传来尖叫声、东西的破碎声和更多的木头的断裂声。哨兵在外面犹豫了一下,端着来复枪做好了准备。但是后来,过路的人开始聚集起来,街对面的人也从窗户里向外看。这时,哨兵意识到自己必须采取行动了,于是,他朝天空开了一枪,然后冲了进去。
片刻之后,整个房子似乎晃动了一下。三个窗户上的玻璃全都碎了,一片瓦从房顶上滑落下来,紧接着,一个女佣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她的母鸡精灵咯咯叫着,拍打着翅膀跟在后面。
房子里又响了一枪,接着,一声震天的怒吼让里面的男仆尖叫起来,神父则像出膛的炮弹般地疾飞出来,他的塘鹅精灵此时也已威风扫地,疯狂地拍打着翅膀跟了出来。莱拉听见有人在高声地下达命令,回头一看,看见一队武装警察正紧张地在街角那儿集合,有的挎着手枪,有的背着来复枪。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约翰-法阿和那个身材胖大、爱大惊小怪的执政官也来了。
这时,一声震天动地的爆裂声传了出来,他们全都回头去看那座房子。一层的一扇窗户被猛地扭断了,发出玻璃的破碎声和木头撕扯时的尖啸声——显然,那是地窖的窗户。刚才跟着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冲进房子里的那个哨兵这时跑了出来,面对着地窖的那扇窗户,呆站在那儿,肩膀上扛着来复枪。紧接着,那扇窗户被完全撕开了,埃欧雷克-伯尔尼松——穿上了盔甲的披甲熊——从里面爬了上来。
没有盔甲的时候,他令人难以对付;有了盔甲,他令人恐惧万分。那副铠甲呈铁锈一样的红色,用铆钉拙劣地连在一起。带齿的大块褪了色的金属片和金属板一个个地叠加着,不断地碰撞,发出刺耳的磨擦声。头盔像他的脸一样尖凸着,眼睛前面留了一道狭长的开口,下颏没有包在头盔里,便于他的嘴能用于撕咬。
哨兵开了几枪,警察也平端起武器,但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只是像对待雨点儿一样把子弹从身上抖落下来。在盔甲的磨擦与叮当声中,他朝前面猛扑过去,没等那个哨兵逃走,便已把他击倒在地上。哨兵的精灵——一条爱斯基摩狗——“忽”地一声去咬他的喉咙,但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只不过是像对待苍蝇一样来对待他。他一只宽大的爪子把哨兵抓起来,把他的脑袋拧过来,塞进嘴里。莱拉非常清楚接下来他要干什么:他要把那个人的脑袋像咬鸡蛋一样弄碎,随后便会有一场血腥的搏斗,更多的人会被杀死,还要耽搁更长的时间;他们自己永远也获得不了自由——不管有没有这只熊。
甚至连想都没想,莱拉便向前猛冲过去,把手搭在披甲熊盔甲上惟一脆弱的地方——他低着头的时候,头盔和他肩头上的大金属板之间的空隙,透过金属生了锈的边缘之间的空隙,她微微地看得见黄白色的毛。莱拉把手指伸了进去,潘特莱蒙立刻飞了过来,变成一只野猫,蹲在那儿保护她。但是,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一动不动,持枪的人们也停下来,不再开枪。
“埃欧雷克!”莱拉小声恶狠狠地说“听着!没错,你欠我一份人情。好了,现在你可以还给我了。照我说的去做,不要跟这些人打了。你转过身,跟我一起离开这儿。我们需要你,埃欧雷克,你不能待在这儿。跟我一块儿到港口那儿,头也不要回。让法德尔-科拉姆和法阿国王去跟他们谈,他们俩会解决这个问题的。把这个人放了,跟我一起离开这儿”
披甲熊慢慢地松开口,哨兵已经晕了过去,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脑袋上淌着血,湿漉漉的,脸像灰一样惨白,他的精灵不断地安慰他,轻轻地拍着他。披甲熊在莱拉旁边迈步走开了。
别人谁都没有动。他们看到,在一个有猫精灵的小女孩的要求下,披甲熊从他手下的猎物旁走开了。人们慌忙朝两边一闪,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埃欧雷克-伯尔尼松的后脚掌重重地拍打着地面,穿过人群,和莱拉肩并肩地朝港口走去。
莱拉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披甲熊身上,没看见身后的那片混乱、他走后人群中产生的没有任何风险的恐惧和愤怒。她和他走在一起,潘特莱蒙颠儿颠儿地跑在他们俩前面,像是在给他们开道。
来到港口后,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低下头,一只爪子解下头盔,把它放在冰冻的地面上。吉卜赛人已经觉察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便都从咖啡馆里出来,在甲板上借着微弱的电灯光仔细看。埃欧雷克-伯尔尼松甩掉身上剩下的甲胄,把它们堆成一堆,放在码头上,然后,他对谁也没说什么,便啪啪啪地走到水边,涟漪不惊地钻进水里,消失了。
“出了什么事?”托尼-科斯塔问。他听到了高处的街道上传来的愤怒的声音,镇上的人和警察正在朝港口赶过来。
莱拉尽量把经过全都告诉了他。
“可他现在跑哪儿去了?”他说“他不会就把盔甲放在地上吧?那些人一到,会再拿走的!”
莱拉也有同样的担心,因为第一个警察已经冲到了拐角处,接着又来了很多警察。随后,执政官、神父和大约二三十个看热闹的人也都来了,约翰-法阿和法德尔-科拉姆吃力地跟在他们后面。
然而,当这些人看见码头上的人群的时候,他们却停了下来,因为又有一个人出现了。那个人跷着二郎腿,坐在披甲熊的盔甲堆上,正是四肢细长的李-斯科尔斯比,手里拿着一支莱拉见过的最长的手枪,漫不经心地瞄着执政官那胖大的肚子。
“看来你们并没有照顾好我朋友的盔甲,”他像是在跟他们对话“哎呀,瞧瞧这锈!在里面找到几个蛾子我想也是自然的了。好了,你们都给我待在原地别动,放松、站好,在披甲熊弄到润滑油回来之前,你们谁都不许动。或者,我猜你们也可以回家去看看报纸。由你们自己选择。”
“他来了!”托尼指着码头尽头的一处斜坡说。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从那里浮出水面,拖着一个黑色的东西。一登上码头,他便全身一抖,大片水珠立刻四处飞扬开来,直到最后他的皮毛又浓浓地站直了。然后,他再次用牙咬住那个黑色的东西,把它一直拖到盔甲那儿。那个黑色的东西是一只死海豹。
“埃欧雷克,”气球驾驶员说着,懒洋洋地站起身,手枪依然牢牢地瞄着执政官“你好。”
披甲熊抬头看了看,发出一声短促的吼叫,然后用一只爪子把海豹撕开。莱拉入迷地看着他把海豹皮平摊开来,扯下一片片油脂,然后全都抹到盔甲上,把油脂小心地塞进金属片相互叠加的地方。
“你跟这些人是一起的吗?”披甲熊边干边问李-斯科尔斯比。
“当然。我猜我们俩都是他们雇来的,埃欧雷克。”
“你的气球呢?”莱拉问得克萨斯人。
“包好放在两个雪橇上了,”他说“我们的头儿来了。”
这时,约翰-法阿和法德尔-科拉姆跟执政官以及四个武装警察一起朝码头走了下来。
“熊!”执政官说,声音高得刺耳“现在,你可以跟这些人一起离开。但是我要告诉你,你要是再在这个镇子上的范围内出现,我们就不客气了。”
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一点儿也没在意,只是继续往盔甲上抹海豹油。他干这件事时的小心与在意让莱拉想起了自己对潘特莱蒙的关爱。正像披甲熊说的那样,盔甲是他的灵魂。执政官和警察退了回去,慢慢地,镇上别的人也都转身走了,但也有几个人留下来看。
约翰-法阿把双手拢到嘴边,喊道:“吉卜赛人!”
他们全都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从一登岸的时候起,他们就心里痒痒地要出发,雪橇已经扎好,狗也都系上了缰绳。
约翰-法阿说:“朋友们,到了行动的时候了。我们的人全都到齐了,道路就在前方。斯科尔斯比先生,你的装备都带好了吗?”
“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法阿国王。”
“你呢,埃欧雷克-伯尔尼松?”
“就剩下盔甲没穿了,”他说。
他已经给盔甲上完了油。为了不浪费海豹肉,他用牙咬着,把海豹残骸举起来,轻轻地扔到李-斯科尔斯比的那个比别人都大的雪橇后面,然后才穿盔甲。那副盔甲在他手里显得轻如鸿毛,让人惊叹不已。有几个地方的金属片足有一英寸厚,但却像丝袍一样被他一甩就穿到了身上。不到一分钟,他就穿戴好了,这一次已经没有铁锈尖厉的刮擦声了。
于是,过了不到半个小时,这支远征军就踏上了北上的路途。空中撒满了数不清的星星,月亮明亮地照着,几部雪橇在车辙和石头上颠簸着,直到快到镇子边上的白雪的时候才不再颠簸。这时,雪橇的声音已经变成了积雪的嘎吱声和木头的咯吱声,拉雪橇的狗也开始急切地加快了脚步,雪橇跑得又快又稳。
莱拉坐在法德尔-科拉姆的雪橇的后面,身上裹着厚厚的衣服,只露着两只眼睛。她小声问潘特莱蒙:
“你看得见埃欧雷克吗?”
“他啪嗒啪嗒地跟在李-斯科尔斯比的雪橇旁边,”她的精灵回头看了看,然后答道。他这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只貂,紧紧地贴着莱拉的狼獾皮帽。
在他们前面,在北方山脉的另一面,极光淡淡的圆弧和圆圈开始闪现、抖动起来。莱拉半闭着眼睛看着,在极光下飞速前进让她突然感到有一种十分甜蜜的困意袭来。潘特莱蒙努力想赶走她的睡意,但是这一困意实在是太强了。他变成一只老鼠,蜷缩在她的帽子里。等他们醒过来的时候,他再告诉她自己看到了什么——也许会是一只雪貂,也许是一个梦,也许是当地没有恶意的什么妖怪。但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雪橇压过的痕迹跟着他们,那个东西在密密的松林中轻盈地在树枝间跳跃着,让他不安地想起了一只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