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书生,皱了皱眉,笑道:“小岑,你怎么们然难改你那多嘴的脾气?”
话锋微顿,伸手反握住黑衣少年双腕,含笑道;“小霍,别难过,我们交非泛泛,谊同手足,你不该这么说。身在武林,难免搏斗,哪有不负伤的?夏大哥又岂会在意这区区伤势。若说接应来迟,那该怪我没有事先通知”
黑衣少年突然抬头,目射奇光浓眉挑煞:“夏大哥神功举世无匹,我不相信那些番和尚能伤得了你,有机会,我必要”
“你也想斗斗密宗高手,是么?小霍和小岑一样,你也末改火爆性子。”夏梦卿含笑说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霍,不可坐井观天把我捧得太高,须知捧得高、掉得重,密宗我见识过了,果然不凡,能全身而回,已属万分侥幸,不过,小霍也不要难过,我身中三记大罗印,布达拉宫却赔上了十大高手和许多二流喇嘛,应该很划得来了。”
大罗印密宗秘技绝学,掌力阴柔歹毒中者无救,夏梦卿幸好有大静神功护体,但身中三掌,也难免受了内伤,而且受伤的程度,颇为严重。
青衫书生神情大震,急形于色,突然接口道:“夏大哥,大罗印非同小可,你怎能”
“小岑!”夏梦卿一声轻笑,道:“何必这么大惊小怪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你们放心,夏梦卿若是死在大罗印下,岂不辜负了那宇内第一的头衔?来,让我替你们引见一位前辈。”
向站在车旁的老驼子微一举手:“这位就是大漠驼叟无影有什么顾虑,有话快说!”
霍玄黑脸飞红,颇为窘迫,摸着一双大手,赧然笑道:“我口齿笨拙,辞难达意,夏大哥还是问小岑吧!”
夏梦卿探深地看了他一眼,剑眉微扬,转注青衫书生,含笑不语。
岑参略一迟疑,目注低垂的车帘,没有说话。
夏梦卿睹状了然,点头笑道:“小岑,你很机警,车内是神力威侯傅小天夫人,薛梅霞,说来你应该知道她”
岑参仍然面有难色,示意夏梦卿离开车旁找地方谈话。
夏梦卿淡淡笑道:“昔年我不能分身驰援武当,便是因为作客薛家,彼此交称知己,她不是一般世俗儿女,对她对我,不必有什么两样,说吧!”
岑参领悟绝世,一点就透,不再犹豫,立刻探怀取出一封函帖,双手递了过去。
夏梦卿接在手中,略一注目笑容尽敛,神色骤转靛重,目光投向岑参,蹙眉问道:“这,你接自何人之手?”
岑参俊面微红,赧然说道:“不认识,一个黑衣人送来就走了。”
夏梦卿皱了皱眉:“什么时候接到的?”
“半月之前。”
夏梦卿沉吟着说道:“时间不差,该是我离开断魂谷以后,到达布达拉宫之前,他们行动很快,有点令我佩服,我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意见。”
岑参很郑重说道:“武林帖非同小可,这件事更是关系重侯,我只是敬他为人中英杰,虽然惺惺相惜,但彼此立场毕竟不同,更不会因为他而有所顾忌。我要你们置身事外,回去闭门读书,自然有我的道理在,否则我期待多年,怎会放弃这大好时机?但这道理,目前我还不愿说明,而且也没有告诉你们的必要,我只要你们听话。小霍,他暴躁而容易冲动,你比他冷静得多,我以为你应该了解我的苦心”
后面的话,说得有点激动,也因此牵动了伤势,一阵微微轻喘,住口不言。
霍玄的头,垂得更低。
岑参却满面愧歉不安地毅然答话:“夏大哥顶天立地,奇男第一,我不该有那种渎冒不敬的想法,不敢再问理由,我和小霍听话就是。”
夏梦卿苍白憔悴的脸庞上,浮现一丝谈淡笑意,笑得很安慰,目射友爱,微微点头:“那么,这帖子放在我这儿,你们走吧!”
岑参星目凝注,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夏大哥,我和小霍这就遵命告辞,只是你伤势严重,我和小霍实在放心不下”
夏梦卿突然朗笑挥手:“须眉汉子丈夫气.哪里学来的婆婆妈妈女儿态?再不走我可下手赶了。”
岑参、霍玄四目深注这位一身傲骨的夏大哥,泪光闪烁,终于同时扬声:“夏大哥多多保重.莫使我两人终日挂怀,寝食难安,恨会短离长,愿早日见召。”躬身一拜,相率飞驰而去。
夏梦卿再也难忍满眼热泪,向着夜空频频挥手。
望着岑,霍两小身形消逝不见,那憔悴的俊脸上.突然浮差别,而且差别很大。如今置身此处,遥望那静峙于晨曦下的太原城,在意识上,令人觉得已归自异域,返回故土,轻柔的晨风中,似乎还微送带土的芳香。
夏梦卿仰首晨空,深探地吸了一口清气,再呼出时,那心头郁结与大漠风沙,多日劳累,似已随之尽消,那严重的内伤也好像减轻了不少,精神为之一振。
独孤奇闻声侧顾,双眉微轩,弹丁弹满身黄尘,也自心情一朗,笑道;“夏大侠,是否在太原略事歇息后再过太行山?”
夏梦卿一时沉吟未语,旋即微微摇头:“一日不到北京,我心中一日难安,请老爹绕过太原,径渡太行吧!”
独孤奇听得双眉一皱,道:“由怔北京,至少还有数日路程,夏大侠不宜强持伤重之躯”
夏梦卿仍自摇头道:“我心灵的负担,远较伤势为重,也正为我伤势很重,短时期内不能妄动真力出手,所以才急着尽早赶抵北京。能把傅夫人安然送回侯府,在我来说实比伤势痊愈还要使我觉得轻松,否则,傅夫人万一再有任何失闪,我便对不起傅小天。”英雄肝胆,令人敬佩,不世至情,更是感人。
独孤奇悚然动容,银髯皆颤:“夏大侠,能为你稍尽绵薄我已深感荣幸,如今却更觉这趟千里驾车,再入中原没有冤枉。这多天来,我领悟了不少,懂的事更多,看来跟在你这位宇内第一奇才身边能得无穷好处,老驼子敬遵令谕,这就改道。”抖缰轻喝,一带马头,避开官道,问着另一条岔路上驰去。
这条岔路横跨太行,原是晋冀两省间的捷径,可是天下事,有时往往令人意想不到,夏梦卿如果听从独孤奇的话儿,在太原略事歇息再走,便可免去一场麻烦,这一改道紧赶,竞反而欲速不达地遇上事端,耽搁了行程。
就在转入这条岔路不久,忽见远远地迎面走来了一名灰衣芒鞋的行脚僧人。
行脚僧人足迹遍天下,化缘十方,这条路上虽然难见人迹.可也不足为怪。
夏梦卿奇才第一。独孤奇见识多广,对此自然毫未在意。
然而,当双方的距离渐渐接近,行脚僧人容貌清晰入日之后,夏梦卿却禁不住呆了一呆“咦”了一声,喃哺说道:“少林藏经堂住持怎地轻下江朋,莫非”
少林绝学掌执武林牛耳,藏经堂住持更是身分极尊,独孤奇闻言神情一震.不由也凝神向前望去。
但见百丈外那位行脚僧人,虽然年事颇高,却健步如飞,银辑飘拂,宝相庄严,隐隐有种慑人威力。
收回目光,转注夏梦卿,轩眉说道:“如果老驼子料得不差,这位少林藏经堂住持轻下江湖,必也与岑、霍两位所接获的武林帖有关。”
夏梦卿轻蹙剑眉,点头未语。
说话间,双方相距已只有二十丈,行脚僧人此刻亦有所发现,神色问突然难言惊喜,倏然住足,合十退立道旁。
独孤奇咧嘴一笑,道:“看来老驼没有料错,麻烦来了。”
车马驰行甚速,话落时,已至那行脚憎人附近,行脚僧人突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请稍留侠驾。”
末等夏梦卿指示,独孤奇已径行勒缰控马停车。
马停车止,夏梦卿就鞍上拱手含笑道:“荒郊野径,得遇佛门故人,欣喜何似,大和尚别来无恙?”提真气,飘身高鞍,牵动伤处,胸口一阵抽痛,他不禁微微皱了皱剑眉。
行脚僧人正是那少林藏经堂住持大慧禅师,闻言肃然躬身道:“峨嵋金顶拜别迄今,数易寒暑,施主犹能记得贫衲,贫衲好不荣宠,峨嵋初瞻神仪,今日再睹风采,此生可以无撼了。”
夏梦卿轻笑接口:“大和尚太谦,彼此既属故识,何须如此?容我请教,大和尚喝令停住马车,似乎非为招呼把晤,莫非有何见教么?”
“贫衲不敢!”大慧禅师再次躬身,庄容说道:“贫衲所以斗胆请施主暂留侠驾,实是有所禀告。”
夏梦卿立即心中了然,微微一笑道:“那么,大和尚是有意相寻,并非逆旅不期巧遇了?”
大慧禅师神情微震,毅然点头:“施丰神目,贫衲怎敢妄言.如今找寻施主者,岂只贫衲一人?诸大门派,天下群豪莫不踏遍四诲、穷搜八荒。”
夏梦卿“哦!”了一声,挑眉笑道:“这样看来,事非小可,但我不明白诸同道因何为区区一人而劳师动众,大和尚可否告?”
大慧又一躬身,肃然说道:“施主请恕贫衲斗胆,此事关系重大,贫衲不敢擅自进禀,容贫衲请敝掌门人赶来面陈。”
夏梦卿呆了一呆,随即恍悟:“贵教掌门人莫非就在左近?”
大慧禅师点头道:“施主高明,敝掌门人与各派掌门人,以及天下群豪,此刻大部份均在太原。”
夏梦卿虽然急着赶路,但却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当下只有答允等候,淡淡一笑,道:“那么,大和尚请!”
大慧禅师不再说话,突然仰首发出一声长啸。
少林绝学,佛门禅功,果然不凡,声似龙吟直透云霄历久不散。
啸声未落,太原城方向立即也划空传来一声长啸,听声音,功力竟与这位少林藏经堂住持互为伯仲,不相上下。
划空传来的啸声犹白萦耳,远远地便见太原城头之上,一连腾起数十条人影。
飞掠纵跃,有如飞蝗快捷如电,转瞬间,已来至百丈之内。
夏梦卿目力如神,早已清楚地看出,这数十人中,为首一憎年事甚高眉须俱白,身披一袭大红袈裟,步履之间稳稳从容,正是那当今少林掌门,大悲掸师,紧随大悲禅师之后的是童颜鹤发,得道全真,武当掌教无为道长,与其他各门派掌门至尊。
再后面,是少林四大护法,各堂住持,武当七剑以及各门派辈分最高的-流高手。
其中竟然还有不归谷的端木少华、天龙堡的齐振天与另外五庄四寨之主。
全是领袖一方的人物,声名卓著的绝顶高手,可以说,当今武林精英,已尽数荟萃。武林帖果然已传遍宇内,震动天下,夏梦卿不由心头暗震,深蹙剑眉。
一丈外,群雄相继住足,大悲禅师顾不得理会道旁合十躬身相迎的藏经堂住持大慧禅师,大步趋前,肃然合十,向着夏梦卿微微躬身为礼,道:“再睹风采,足慰平生,施主别来可好?”
夏梦卿虽然武林辈分极尊,较诸大悲禅师犹高一辈,但人家究竟是一派掌教身分,而且他也索性谦恕,自是不会托大,当下忙自还礼说道:“托掌教洪福,夏梦卿尚称粗健。”
大悲禅师躬身合十再拜:“峨嵋金顶,施主仗义维护,神龙一现,贫衲末及言谢,忐忑迄今。月前北邙断魂谷中,大智师弟又蒙解救,贫衲感同身受,谨此一并谢过。”
“掌教言重,夏梦卿愧不敢当!”夏梦卿淡笑说道:“峨嵋我只为护宝,北邙也不过适逢其会,若说言谢,只有使我汗颜,掌教万勿耿耿于怀。”
他这里话声方落,群豪中又走出那位高年全真,武当掌教无为道长,肃然稽首:“八年前,施主颁下珠符令,差人驰救武当,逐退罗刹诸凶,挽敝派于浩劫,隆情高义,贫道亦补致谢忱。”
显然,这位武当掌教所说的,乃是指昔年罗刹教为了遮天下人耳日,便于潜往峨嵋盗取三圣遗宝,大举侵犯武当,霍玄、岑参受命珠符令,联袂驰援武当之事。
夏梦卿忙自还礼,淡淡一笑道:“事隔多年已属陈迹,掌教何必还要提起?且尽绵薄者另有其人,我不过从中传话而已,怎敢当掌教一个谢字?”
无为道长白眉微轩,目光疑注,满含感佩道:“施主不必谦逊,岑施主道圣高足,由于乃师与敝教的一点怨隙,对敝教仇视犹恐不及,若非施主颁以珠符令,岑施主绝不会暂置积怨,义施援手;而设非岑施主驾临武当,挽敝教一劫,道圣一脉与敝教之间的积怨也永无化解之日,如此大恩大德,敝教世代感戴,贫道终身难忘。”又一稽首,飘然退回。
看来,无为老道对昔年岑参被迫驰援武当之事,颇为自知,他的话说得不错,岑参为三圣中大木真人传人,昔年大木真人被武当拒于教外,一怒下山,曾誓言终生不入武当,徒承师怨,若非碍于珠符令,岑参断不会对武当施予握手,而若非岑参暂置积怨,义施握手,也不会使武当五老愧疚俯首,尽释前嫌,论因说果,功德自应归夏梦卿一人。
无为道长方退,接二连三地又有少林罗汉堂住持大智禅师、不归谷少谷主端木少华、天龙堡主齐振天等人,越众而出恳挚致意。
为的是北邙断魂谷内得以保全声名,脱险生还。
夏梦卿不是施恩望报之人,而且他也不认为那些举手之劳的事便是施恩,不过人家施然感恩图报,诚恳致谢,他也只有一一还礼逊辞,应付过去。
待得诸人都退回大悲掸师身后,他方始暗暗透了一口气,目注那似为群龙之首的少林掌门人大悲禅师道:“禅师以一派掌教之尊下江湖,偕天下群豪遍搜宇内,相寻于我,想必定有见教,如今是否可以示下了?”
大悲禅师神色一转肃穆,目光轻扫车辕上的独孤奇及车帘低垂的车厢一眼,寿眉微皱,说道:“贫衲斗胆,可否请施主借一步说话?”
显然这位少林掌教有着与昨夜岑、霍二小相同的顾忌。
夏梦卿心中了然,淡笑摇头:“掌教不必有所顾忌;我忘了奉告,驾车的这位前辈,掌教不会陌生,大漠驼叟无影神鞭”
人名树影,大悲禅师闻言惊然动容,立即合十致歉道:“原来是独孤大侠,贫衲眼拙,多有得罪。”
独孤奇车上拱手,咧嘴笑道:“掌教大和尚不必客气。”
夏梦卿一指车帘低垂的车门,道:“车内,乃是神力威侯傅小天的夫人”
大悲禅师神情一呆,霍然变色。
夏梦卿视若无睹,接道:“她本武林儿女,昔年薛家双龙一凤,掌教想必也该有个耳闻,若是信得过我,也请不必有所顾虑。”
大悲禅师仍然面有难色,犹豫难决。’
夏梦卿剑眉一挑,笑道:“掌教既然信不过我,何必相寻?”
大悲禅师忙自合十,道:“施主言重,贫衲焉敢信不过施主?实在此书关系太以重大,车中人虽然也是武林儿女,但她如今究竟已是满”
一触夏梦卿那已透不悦的逼人寒芒,任他身为少林掌门人,佛门得道高憎,名重宇内,也不禁心头微懔,倏然住口。
夏梦卿星目凝注,淡淡一笑道:“缘悭一面,身分特殊,我不敢怪掌教对她有所顾忌,然而,我却以为掌教不该信不过我。掌教若执意不愿明示,我绝不会强人所难其实,诸位来意,我已略知大概.掌教因她而有所顾忌之事,当是为了一张遍传宇内的武林帖”
大悲禅师心神骤然一震,满面诧异之色地望了他半响,毅然点头说道:“施主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是再好不过”
猛有所触,目注低垂的车帘,变色接道:“贫衲斗胆请教,傅夫人,她也知道么?”
夏梦卿含笑点头:“我所知道的事,从不瞒她”
大悲禅师大吃一惊,两道白眉方自拽起。
夏梦卿一笑又道:“她虽然身为满族皇室贵眷,却曾劝我参与帖中所倡之事,共襄盛举,这应该可以证明她仍是我汉家热血儿女,与众不同。”
大悲禅师暗吁一口大气,慈目凝注,似乎信疑参半,默然不语。
他年老事故深,对夏梦卿这话自然不肯就此采信,但当着这位宇内第一奇才却又不便说出口,故而干脆来个闭口不言,这种做法委实高明。
夏梦卿既称宇内第一奇才,对此岂会看不出来,淡淡一笑,道:“话是我说的,信不信全凭掌教。”
大悲禅师面上一热,忙道:“施主又言重了,贫衲岂敢”
夏梦卿挥手接口道:“我时间不多,也觉得争论此事,不是正题,我想知道掌教等为什么要找我?”
大悲禅师神色立转肃然,合十躬身道:“施主奇才第一,身怀珠符令,这等大事,非施主参与难期有成.故此贫衲邀约同道,遍寻宇内,想请施主出面领导我等,与发帖首倡者互相策应,共襄盛举,事关公仇私恨,汉家荣辱,施主幸勿见拒。”
一话直听得夏梦卿心头连震,却剑眉深皱,道:“那是掌教独垂青睐,过于看重,我却自认后学末进,德能两薄,不足担当大任,再说众英雄中不乏俊彦,掌教更是德高望重”
“施主!”大悲禅师肃然合十,恳挚陈情道:“贫衲适才说过,事关公仇私恨、汉家荣辱,非同小可,再说论才,施主称绝宇内;论辈分,天下武林,无人比施主再高。珠符令出,四海服膺,施主是我等唯一领导人选,贫衲斗胆以为施主对此没有理由逊辞。”
“掌教误会了。”夏梦卿摇摇头,淡淡一笑道:“我不是逊辞,也非惧于责任重大,而是另有我不能从命的原因在,我不但不能从命出面,而且还要奉劝诸位与我一样地置身事外。”
大悲禅师万万料不到他会如此说法,呆了一呆,诧异欲绝地道:“贫衲愚昧,不懂施主此语何意。”
夏梦卿淡淡说道:“我知道各位一定会感到很诧异,我也很想做进一步地说明,只是如今言之未免过早,掌教若是信得过我言出有因,那么就请偕众英雄各回来处,莫再过问此事。”
大悲禅师白眉双挑,微微变色:“贫衲早想到施主所言必然有因.否则以宇内奇才如施主者,断然不会做如是语,不过此次接到武林帖的非只贫衲一人,也非少林一派,贫衲斗胆以为,施主若不把那原因明示出来,不但天下英雄俱感失望,而且也难令天下英雄心服。”
这话不错,天下群豪满怀热血而来,旨在请他出面领导共襄盛举,报雪公仇私恨,重振汉家声威,岂是几句寓意不明的话所能打发得了的?
夏梦卿似乎无可奈何,略作沉吟,突然说道:“既然掌教这么说,我不敢不让各位有个明白。请问掌教,这件事系由何人发动?那武林帖上署名者为谁?”
大悲禅师呆了一呆,道:“千毒门主。”
夏梦卿点点头,笑道:“那么这原因就简单了,月前北邱断魂谷中的种种遭遇,各位想必记忆犹新,以千毒门主那种人物,用心叵测,是否能成得了大事,各位应该比我了解得更为清楚。”
凶狠毒辣,触目惊心,无影之毒,余悸仍存,大悲禅师不得不点头:“施主所言极是,天下英雄莫不有此同感,只是他这次遍传武林帖之举,却极为神圣、光明正大,我等身为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为了公仇,只有暂置私怨。”夏梦卿淡淡-笑,冷冷说道:“掌教这活本来不错,只可惜掌教不知千毒门主也是一个受人操纵利用的可怜角色。”大悲禅师呆了一呆,一时无语。
“无量寿佛。”武当掌教无为道长突然越众而出,神情肃然地,微一稽首道:“施主请恕贫道斗胆,有几件事儿.想请施主释疑。”
夏梦卿星目深注,还礼说道:“掌教请讲,我有问必答。”
无为道长双目神光湛然,淡淡发问道;“施主想必也接获一份武林帖吧?”
夏梦卿摇头淡笑:“掌教想差了,千毒门主岂有这个胆子将那看来神圣,实则包藏祸心的武林帖送到我的手中。”
无为道长白眉微轩,道:“那么,施主怎知贫道等来意?”
“很简单。”夏梦卿微笑说道:“因为昨夜已有两人以此事征询于我。”
无为道长呆了一呆,道:“施主可否示那两人是准?”
“我说过有问必答,自当奉告!”夏梦卿笑道:“这两人掌教认得,便是昔年联袂武当,为贵教稍尽绵薄的霍玄、岑参。”
无为道长似乎颇觉意外地“哦”的一声,道:“原来是霍、岑两位施主”
深注夏梦卿-眼,接道:“旋主也是以今日之言,应付他们两位么?”
“不错!”夏梦卿听出对方话中有话,星目寒芒一闪,扬眉笑答道:“只是,我昨夜措辞与今日稍有不同,我说他们轻举妄动,要他们立刻回到住处,闭门读书。”
无为道长老脸一红,稽首说道:“施主莫要误会,贫道不敢存有那个意思。”
夏梦卿淡谈扬眉:“掌教言重,夏梦卿也不敢妄自度人。”
无为道长颇为窘迫,但旋即又白眉双扬,肃然说道:“那么贫道愚昧,施主乃智蒙神僧高足,神僧赤胆忠心,每以无力驱逐敌寇为恨,贫道实在莫明施主何以竟阻拦此一盛举?”
一句话直听得夏梦卿剑眉连轩,目射奇光,但想到对方的失态也是因为急于公仇,发乎忠诚,只不过有点审事不明,却又不忍发作。当下暗暗一叹,倏敛威态,说道:“诚如掌教所言,家师赤胆忠心,一生时以无力驱逐敌寇为恨,耳提面命也每以大仇大耻诲我,我夏梦卿又岂是掌教所责的那种大逆背师之人?不过我不敢怨怪掌教有这种想法,易地而处我也会有这种想法,我和诸位一样,也是汉族世胄大明遗民,说句唐突一点的话,我的仇恨也许比诸位更探,光复神州驱逐敌寇的心志也比诸位更!我之所以不愿对这次所谓盛举加以赞助,反加阻拦,那是因为我比诸位多知道一点,千毒门主受惑于西藏布达拉宫,而布达拉宫之后更有操纵之人,其目的在造成中原鹬蚌相争之局,而坐收渔人之利,我等如若不察,误中奸谋,一旦阴谋者侵据华夏,所蒙耻辱,所受灾难将较今日犹甚百倍,各位均为一时明智之士.请问,似这等引虎驱狼,开门揖盗之举,能够附和么?言尽于此,还请各位各返来处,伺机再动,届时我必当有所交代。”
听了这番话,群豪俱皆怵然动容,默然不语。
无为道长微一稽首,就要退回。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震耳撼心,大悲禅师突又跨前一步,肃然合十道:“贫衲斗胆,请施主再示那幕后阴谋之人?”
夏梦卿淡淡说道:“掌教胸罗渊博,当知白衣大食此名。”
大悲禅师呆了一呆,意犹难倍,慈目疑注,道:“施主怎知”
夏梦卿剑眉倒剔,星目寒芒电射,突然沉声接口:“大和尚,你这是逼我?”
探怀取出一物,冷冷通过。
那是一块玉佩,正面左右两边,各镌-龙,翻腾云中,首尾相对,栩栩如生,二龙之间,刻有几个隶字:“忠孝传家,世代慎藏”
大悲禅师入目这瑰玉佩,神情狂震、脸色剧变,突然下拜:“出家草民,有眼如盲,懵懂无知施主恕罪。”
大悲禅师德高望重,领袖武林,他这一拜下,谁敢怠慢,一时纷纷下拜鸦雀无声,夏梦卿闪身避礼,激动说道:“今非昔比,夏梦卿蒙羞在身,不敢受各位重礼,还请”
群豪一拜而起,大悲禅师恭声答话:“草民等缅怀先朝,思念故君孺慕若渴每感无依,今日得知施主身分,惊喜之余,岂有不拜之理?更当谢天谢地。草民等这就遵谕各返来处,静候施主复兴之召,草民等告辞。”
躬身再拜,领着群豪悄然退去。
夏梦卿星目微湿,拱手扬声:“诸位走好,恕不能远送。”
望着群豪渐去渐远,唇边突起一阵轻微抽搐,脸上一片难以言喻之色,呆呆凝注,默然不语,良久方始一叹回身。
他刚转过身来,面前如飞飘落大漠驼叟无影神鞭独孤奇,神情肃穆,无限激动地道:“夏大侠,你瞒得老驼子好苦”纳头便要拜下。
夏梦卿出手如电,托住对方两肘,皱眉苦笑:“老爹,别再令我难受了好么?动身吧!”
夏梦卿虽然身负重伤,独孤奇却仍然使尽力气也无法拜下分毫,明知差人太多,只有一叹作罢,恳求道:“夏大侠,老驼子以前不知,情犹可原,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这‘老爹’两字请”
夏梦卿沉声接口道:“老爹,你还要不要我这个朋友了?”
独孤奇哪敢再说,老眼凝注,颤声道:“恭敬不如从命了,老驼子生受了。”转身就待登上车辕。’车帘掀动,薛梅霞突然探出螓首:“夏大哥,他们都走了么?”
夏梦卿呆了一呆,道:“小妹何时醒来的?”
薛梅霞柔婉一笑,道:“我早就醒了,人家既然有所顾忌,加上我衣衫不整,多日来未曾梳洗,怎好出来?”
“那么,适才之事,小妹想必都已听到了?”
薛梅霞又柔婉一笑,微颔蜂首。
夏梦卿心中微震,默然未语,翻身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