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不同凡俗,老夫正要见识见识。”
沈谦微微一笑,右手倏抬搭向肩后,铮地龙吟声中白虹剑应手而出,银虹亮出一道长弧,寒气森森逼人。
黑衣老者情不自禁地暗赞了一声:“好剑!”
沈谦脚踏子午桩,一引剑诀,臂动腕凝,剑光上闪出一抹芒星。
黑衣老者眼见沈谦这一起手式,超绝神化,一派内家剑法已练达炉火纯青地步,不禁一阵凛骇,倒退了一步。
他一腔狂傲之气一扫无存,劲敌当前,不容有丝毫大意分心。
沈谦早暗缀他们三人多时,言语行动均落在他的耳目中,知黑衣老者是用剑高手。
此时见他骄傲之气尽收,气宇肃穆,掌中剑当胸高擎,摆出“献花顶礼”招式,暗中亦不禁凛惕,看出黑衣老者出身点苍。
点苍一派号称剑学宇内第一,代出奇人。
点苍剑学因人传授,量才而择,分为上中下三品,最奥绝艰深的剑学,每代仅寥寥一二人姿质极高可得而传。
沈谦见黑衣老者摆出“献花顶礼”剑招,一望而知是点苍最奥奇绝伦“丹凤朝阳”剑学之起手式。
只见他点头笑道:“原来阁下出身点苍,难怪如此自负,在下要出招了!”语音未落,黑衣老者一剑抢先飞出。
原来黑衣老者一听沈谦道破来历,心惊对方年岁甚轻,眼力竟委实高得出奇,詹少羽显然不是故作危言,对方不是易与之辈。
要知高手过招,必先发制人,后发者受制于人,一分之微,生死成败立见,故抢先飞出一招。
一溜剑锋当胸挥出,剑未出,剑光巳自逼人,森森寒光,迅电而至。
沈谦冷笑一声,脚下已自滑过两步,斜身出剑,横推而出,一招“贴波分鲤”迳削黑衣老者掌中长剑。
剑势之快,宛如驰电奔雷。
互出一招,其中变化莫测,两人身形一动,掌中剑随之幻变九式。
黑衣老者掌中剑也是一口稀世宝刃,却比沈谦白虹剑要逊色得多,不敢让沈谦的白虹剑磕上。
但变式奇快,剑锋所指,都是要害大穴。
沈谦谨守韩崇之戒,不到必要时决不施出威力强大,玄奥诡绝之“天象七式”
此时他展用的正是那“鱼龙七式”演变无穷,精奇凌厉,芒星万朵,剑气惊天,卷向黑衣老者。
他存心试试“鱼龙七式”与点苍绝学“丹凤朝阳”一百廿八招孰优孰劣。
两人满圈飞走,剑光交织成一片蛛网银幕,身外一片混殴凶搏竟似听而无闻,视而无睹,专心贯注对敌。
那陆文达与詹少羽见黑衣老者恃强出手,陆文达不禁叹息一声,望着詹少羽道:“娄兄平日与小弟相处犹若冰炭,积不相容,多少是对小弟不满,只怪小弟往昔公私太分明之故,但今晚形势凶险已极,这等骄恃却是不应该。”
詹少羽脸上一红,想起自己在九宫麓原时也曾对陆文达意气用事过,此话虽是明说黑衣老者,但也隐射于他,立生愧疚无念。
他低咳了一声道:“娄兄就是这个脾气,平时对待詹某还不是一样。”
眼中急瞥见黑衣老者身后现出一人,正是那剑术为绝的沈谦,不禁大惊,低喝道:“陆堂主,那姓沈的小辈夹了!”手往黑衣老者方向一揩。
陆文达不禁一凛,投目望去,果然正是沈谦。
忙向詹少羽使一眼色,双肩一晃,才窜起之际,忽闻身后扬起一苍老阴沉语声道:“两位慢走!”
詹、陆两人疾转身形,只见八九条人影迅如闪电一分,将自己两人围在当中。
对方都是黑纱蒙住面门,只露出双睛以上,迎面立在一个黄衫老人,目中吐出慑人寒电。
詹少羽、陆文达均认出这老者一身黄色长衫,正是本门地煞星君漆天申所有。
这无异是说明漆天申已然丧命,但有一点忖不透对方为何着上死者之衣,一件极普通的葛衫,又非刀剑不入的防身宝衣。
两人不由同时露出疑惑之色。
对方似察出两人心意,哈哈笑道:“久居山野,避尘离世,本用不着衣衫,承蒙漆天申老弟慨借一袭衣履,不然还见不得人咧!”
詹少羽不禁一怔,道:“现在漆天申在何处?”
“漆天申么?”蒙面黄衣老人慢吞吞地答道:“他走了!”
詹少羽更茫然不解,道:“他走到那里去了?”
黄衣蒙面老人叹息一声道:“他走向枉死城去了!漆老弟对我相待之厚,涌泉难报,他竟不辞而别,令我寸心终生难安。”
答话亦庄亦谐,又敬似损,詹少羽不禁啼笑皆非,怒气上涌,脸色涨得血红。
但见黄衣老者笑了一笑,哈哈说道:“久闻二位才华甚高,匡九思倚为左右臂,今宵在葫芦谷布下六曜奇门阵式,百屏天险,已至于不败之地,可惜在崖上布下了几着败棋,非但画蛇添足,而且把诸位送上了死路。”
陆文达眉头一皱,道:“成事在天,败事在人,事已至此,阁下何必数说。”
说着略略一顿,四外电扫了一眼,沉声道:“看阁下等将我们两人围在此处,是非欲置我等于死地不可,我等也非甘心受戮之辈,阁下不用多费唇舌,但凭一身艺业见个真章吧!”
黄衣蒙面老人道:“不然,你们二人一身武学才智,均负一时之誉,死了未免可惜,古之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何不弃邪投明,我即网开一面。”
詹少羽一声暴喝道:“故作大言欺人,詹某就不信你有多大道行,见过真章再说。”掌中剑一式“三环夺月”飞出,剑光震起三个碗大寒星,迅电而至。
黄衣老人冷笑道:“愚昧执拗,至死不悟。”运臂代剑,掌心一弧,斜斜地飞攫而出。
这式看来极似轻描淡写,不带半点风声,其实玄诡莫测,蕴含无数变化,竟封住詹少羽攻来剑式。
指影如幻,如附骨之蛆般罩立詹少羽腕臂大穴。
詹少羽骇然变色,知今宵遇上平生强敌,撤剑旋身,剑芒又从胁下攻出。
端的奇快绝伦,剑光一现,疾展开一套精茫剑法,真力逼涌,寒飕四起,一招一式均精到老练,宛如奔流,滔滔不绝。
但黄衣老人右臂始终未曾撤回,只腕指抡转如飞十奇幻奥绝,把詹少羽攻来的剑招,尽都封住。
陆文达也惊险频频,原来詹少羽向黄衣老人出剑时,只见四个蒙面人抡剑如电向陆文达攻到。
另外四人则退后一丈,守住四方防詹陆二人脱逃。
陆文达忙矮身一挫,右手五指向腰间一攫,亮出一条五尺镂丝蟒筋软鞭,右腕一震,鞭影漫天展了开来。
只见鞭影曲张如蛇,劲风呼啸,精奇无比。
这次,陆文达用出了平生所学辛辣狠毒手,一鞭一掌交相递出。
但四只长剑分前后左右夹击,配合严密合缝,此进彼退,人影穿花,剑法都是上乘,难免显此失彼。
初时,四剑只守不攻,采取渐进策略,功夫一老,陆文达就鞭招掌法上已微露破绽,四剑立即紧迫快攻。
此时陆文达不要说打,就是兼顾四方不停地旋转,他也够精疲力竭的了。
但武林人物,宁可身亡,不可名辱,陆文达明知今宵逃生的机会几乎无望,却仍咬紧牙关苦拼。
此刻,詹少羽更是危机重重,掌中剑无论如何攻出绝诡的招式,俱被对方的指影封出外门。
令詹少羽凛骇的是,但觉对方黄衣老人指影渐生劲风,由轻而重,竟透过剑气触及臂腕各处穴道。
只觉寒冷微麻,逼得自己真力有若断若续之感,不禁额角冒出豆大汗珠。
黄衣老人冷笑道:“詹少羽,赶快弃剑,否则我不容情了。”
但见詹少羽突地斜窜而出,疾加奔电,向谷口方向飞奔而去。
黄衣老人阴阴说道:“老朽手下还有逃生的人吗?”说时一扭身,冲天拔起,身形一弓,电泻扑下,投向谷口。
谷口双方仍是混殴一团,刀光剑影,挤塞通路。
詹少羽逃命要紧,竟不顾一切,一窜出谷口,长剑惊虹疾挥,四人颅飞肢离,竟乘着剑势冲出谷口。
突见眼前人影一花,大喝一声长剑挥出,道:“挡我者死!”
只听一声:“未必!”
猛觉手腕一麻,已被五只钢钩紧紧扣住,行血逆攻内腑,整条右臂虫行蚁走,瘫软乏力,再也握剑不住,掌中长剑,不由自主坠向地下“当啷”出声。
詹少羽不禁心神大震,定睛望去,只见正是那黄衣老人,面色顿成死灰。
黄衣老人冷笑道:“詹少羽,你也太狠毒了,自己属下竟也罔顾展出杀手。”
詹少羽暗道:“既已落在他的手中,准死无疑,与其摇尾乞怜,不如死得壮烈些。”想定,遂冷笑道:“要杀便杀,何必多说!”
黄衣老人哈哈大笑道:“你想死么?没这般容易,我先废除你一身武功,再慢慢的折磨你,让你受尽无穷痛苦,直至你死为止。”
说着,左手两指疾出如电,飞落在詹少羽胸腹间十三处穴道。
只见詹少羽面上露出无比痛苦,全身骨节一阵乱响。
这是敌功的现象,有顷,詹少羽忽怨毒万分望着黄衣老人道:“詹某与阁下何冤何仇,竟用出这惨酷无人道的狠毒手法?”
黄衣老人冷冷说道:“你坏事做绝,理当遭报,难道不应该么?”
詹少羽不禁低头无语,心中猛泛生不如死的感觉,不禁潸然泪下。
黄衣老人右手五指一牵,詹少羽不由自主地随着黄衣老人回到葫芦谷中。
口口口口口口
陆文达这时已是力不从心,被四剑紧迫快攻,鞭掌渐生呆滞。
他身旁藏有不少歹毒暗器,尽可发出,无奈四剑如影随形而至,封挡犹呈费力,那容他有腾开手的机会。
只见他汗如雨下,一件长衫贴肉湿透,虽余勇可嘉,然已呈强弩之末。
这时,詹少羽已被黄衣老人拉出圈外。
见得陆文达情形,知已无可挽转逆局了,不禁高声道:“陆堂主,大势已去,你就弃鞭束手吧!”
陆文达口中急呻出一声惨-,身形猛跃而起。
距地三尺突然叭哒坠地,四手八仰,全身抽搐颤抖,目瞪张嘴,口中冒出白色痰-,神态骇人。
四剑不禁楞住,收剑而退。
黄衣老人听沈谦叙述西川往事,巳知就里,道:“再过半个时辰,他便可清醒,你们挑断他的两腿主筋,听候发落。”
说时,人已带着詹少羽走向沈谦那面。
沈谦已试出“鱼龙七式”较点苍绝学“丹凤朝阳”剑法一百廿八手高出一筹。
但若要制对方死命,尚不是一时半刻可奏效,手中剑法一变,突起天象的第三式“驭电长空”
斜身一窜,反臂出剑,白虹剑竟似脱手飞出,奔雷迅电,惊虹匹练,宛如银河价泻,直经黑衣老者前胸。
黑衣老者那见过这等-势,不禁猛骇,忙仰身倒窜。
沈谦剑势迅快绝伦,怎容他逃,匹练已贯前胸,黑衣老人惨-得半声,已自横尸在地,胸口血如泉水涌出。
詹少羽见状不禁胆寒,暗中叹气道:“匡九思令主妄想霸尊江湖,领袖武林,眼见几人他都非对手,一番心意恐俱成梦幻泡影了。”
黄衣老人突回顾詹少羽道:“还不喝阻属下投降,徒然多送上几条性命。”
詹少羽这时听命唯谨,高声传命。
果然黑煞党徒纷纷弃刃不动,反背着双手就降,但眼中尽吐不忿之色。
这场凶搏,双方折伤过半,但见堆尸成血,血盈成渠,惨不忍睹,夜风扑面挟着血腥中人欲呕气味,弥漫充斥。
黄衣老人忽在詹少羽胸前戮了一指,詹少羽应指倒地,笑道:“这人被老朽点了睡穴,陆文达也点上睡穴吧!”
一个黑衣蒙面人往陆文达奔去。
黄衣老人用手一招,招来另一黑衣蒙面人。
黄衣老人低声附耳道:“黑煞门中只詹少羽陆文达对我等大有用处,其余党徒留下无用,杀却未免上干天和,放着又恐走漏风声,所以老朽在通山县城已配制一付迷性之药,卫老弟,待他们用食时放在食物中。
他们服后均都前事忘却,一年之后渐解,但全部恢复灵智,这事交给卫老弟办吧,想省事最好先将他们点上昏穴,以水灌下,再废除他们一身武功。”
说着,由怀中取出一个纸包。
不言而知,那人是太行四剑中阴阳剑叟卫凤鼎。
当下卫凤鼎领命,接过纸包揣入怀中,大步走去。黄衣老人又道:“文老弟。”
五行剑叟文皋一闪而至,微一抱拳道:“老前辈有何吩咐?”
黄衣老人道:“烦请文老弟向九宫山属下矫命,就说韩姑娘奉了谷主之命先行赶下西川有要事待办,临行有命只待此间事了,立即悉数兼程赶上韩姑娘手下效力。”
文皋应了一声:“是。”转身而去。
沈谦这时才向黄衣老人笑道:“二叔,亏你老人家想将出来,小侄万不能及。”
黄衣老人微笑道:“江湖生涯,我已厌倦灰心,如不是为了你与珊儿,我又何尝愿意多事。”
接着又道:“你我且上崖上,等他们事情办了再说。”
两人身形疾展,掠出谷口而去。
口口口口口口
月影横斜,灿星渐落。
韩崇与沈谦两人相对坐在崖顶一块青石上,叙述前尘旧迹,不胜唏嘘。
太行四剑、麒麟双杰六人飞身上得崖顶,说道:“老前辈吩咐之事全已办妥。”
黄衣老人长身立起,微微一笑道:“偏劳诸位了,下文问沈贤侄吧!”
沈谦亦一跃而起,由怀中掣出一函,交与朱龙,道:“相烦带交成都庞东豪,地址已在函上写明,庞东豪定会依照函中行事,在下随后就赶至两川。”
六人长揖而别,疾逾飘风离开崖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