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但见蓝太泽一袭宽大长衫已然四分五裂,飘缕飞舞,两目神光呆滞,清冷月色映在他的脸上如败纸一样的灰白无神。
老僧卓立在一株巨干柏树下,眼中进射怨毒而又失望之色,满头汗水冒出。
此刻蓝太泽突然一声冷笑道:“老秃驴,你已身中老夫九支白骨钉,转眼毒发身死,你还倔强做什么?”
说着又吐出一声寒冷澈骨的得意阴笑道:“想那号称中原武林之圣桫椤老鬼仅中一支白骨钉,仗着功力纯厚,也只四十九日可活,现在已化一堆白骨,何况你九只同中,最多可以苟延一个时辰。”
老僧如同充耳不闻,面色惨白,想来他身受之痛苦万分难耐。
蓝太泽见状,又不禁发出刺耳已极嗓嗓怪笑道:“老夫这白骨钉,功力浅薄者中上立即形销肉化骨腐,虽然立即死亡,然可少受那噬心蚀腑不可言宣的痛苦,愈是功力精深者那痛苦愈是难禁,看你能强挺着多久。”
说罢,不由自主地机伦伦连打两个寒噤,原来灰白的脸色更显得难看。
他本认为受老僧佛门降魔掌力震得脏腑气血怒翻,只运用真气压抑平息,短时内必可恢复如初。
是以,他暗用真气潜搜内伤,感觉并无大碍后不禁发出得意狂言,那知他这一疏忽已铸成大错。
老僧目中怨毒之色更浓,冷冷说道:“你比老衲身受更苦,须知天魔附体能令你发狂,老衲错习了天魔掌力,一生所为俱是乖错非错,现在转嫁诸你身内,你毁灭之期当在不远。”
话落,人已转身缓缓走去。
蓝太泽闻言,一阵凛骇之念泛袭心胸,游目四巡,那面如锅匠黑衣少年已不知何处去了。
但闻翠竹林中传出一声兀万喝音,声调似有点-闷,怔得一怔,起步窜往紫竹林中,突觉足下一个踉舱,头目似生昏眩,不禁大惊定身卓立原处。
须臾,昏眩感觉已无,但盛气滑失殆尽,望了林中一眼,顿了顿足冲霄而起,疾如流星奔泻,曳空掠影,瞬即无踪。
且说兀万迫入紫竹林中,了尘了明及奚子彤三人身影迅快无比消失不见,但觉漫漫翠篁无际,竹影横斜,不由怒火突升,挥掌猛向林中劈去。
掌力刚吐未吐,蓦感身后一股无形潜劲袭压而来,赶紧撤掌左移三步旋身抬目一望,那有半个人影,不禁羞怒交加,大喝道:“少林名满天下,威尊武林,竟如此躲躲藏藏见不得人!”
忽由身后林中传来一声冷笑道:“我自在此处,你目力不好犹自罢了,拿竹子出什么气?”
兀万激怒得须眉俱张,反身一跃循声扑去,觉紫竹后纷歧滋生,阻碍身形直欺,非得左闪右挪不可。
他一深入林中,还是未见三人身影,但闻环身周侧林内一声冷笑此起彼落,似嘲笑又似讥讽。
此种处境岂是兀万能忍受的,心中暗道:“老夫偏要毁除这片竹林,使你们原形毕露,无处遁逃。”
忖毕两掌分劈而出,喉中发出一声大喝。
那知潜力一吐,立即有无形潜劲自四面八方袭涌而至,大惊之际身形凌霄拔起,闪电升空。
身才拔出林梢,忽感肩后一凉,倏生麻痒感觉,不禁魂不附体,施展“蜻蜒点水”轻功
,足沾竹梢一点而起,十数个起落,即已飘身落地。
眼中已然瞥清满地尸骨狼藉,独不见蓝太泽身形,知今宵落得一败涂地,输得奇惨,不禁怒发如狂。
他一摸囊中欲待震慑天下武林之暗器,起念毁灭少林,但又忍耐下去,只感肩后酸麻逐渐加重,由不得黯然长叹一声,身形疾晃,穿空斜飞而去。
他这一掠离,只见一条人影升空而起,赶向他的身后,只一晃眼,两条身形先后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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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霏霏,天泛青白,嵩山麓野现出兀万矮胖的身形,疾掠如飞着。
兀万自离开少林寺后,不时默运真气搜察肩后受了何种暗器暗伤,却又不能察明,只觉肩后酸麻之感时重时轻,忽有忽无,令人捉摸难着。
这伤得太损,既不能目睹,又摸不着,似兀万这功力绝奇之武林魔头也是一筹莫展,心中虽急怒交加,但无可奈何。
他正行之际,只见去路有一人行云流水般,不疾不徐的走来,定睛一瞧,正是自己欲收他为门下之沈谦。
这时的沈谦比前见尤胜,神仪内莹,风度翩翩,玉面星目,俊秀不群。
沈谦似也发现兀万,闪立在路旁,目露惊讶道:“兀老前辈,怎么在此处见到你老人家,莫非江湖传言属实,真想不到”
兀万沉声接道:“不错,老夫正由少林返转,风闻你现已名扬西川,你又来少林做什么
?”
沈谦躬身答道:“老前辈明知,晚辈西川所为也是情非得已,欲报杀父大仇,势必结好武林同道,多方面觅问线索”
说此略略一顿,目光突然一怔,又道:“怎么老前辈气色这等灰败,是否少林之行遭遇困难,事与愿违么?”
兀万避不作答,只道:“你去少林做什么?”
沈谦答道:“先父在生时因落落寡合,知交不多,认识先父的人更少而又少,所以为探出先父致死之因,虽一丝之微也极须求证,晚辈仆仆来往于江湖道上亦是为此,少林”
说此突面现忧容,目注在兀万脸上,道:“老前辈面色越来越不对了,恕晚辈直言无忌,老前辈一定受了伤,而且是极重的暗伤或中了剧毒。”
兀万不禁心内大震,淡淡一笑道:“你是说老夫会死么?”
沈谦正色道:“老前辈功力盖世,等闲之物甚难近身,若非极厉害之暗器或阴毒掌力焉能伤害得老前辈,要知怨毒所积,适以丧生,老前辈若不早为之施治,则祸福难料。”
兀万黯然长叹道:“老夫平生孤傲自许,从未有一人获老夫青睐,即是盟兄蓝太泽也不例外,惟对你谅系前缘,深获老夫喜爱,但愿一年之期届了,老夫能将一身绝艺悉授于你。”
沈谦心内感慨异常,不便置答,道:“老前辈能让晚辈察看伤势否?”
兀万抬目望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伤在背上,须袒露才可瞥清。”
说着忙把长衫脱除。
沈谦转在兀万身后,掀开内衣佩视了一眼,大惊失色道:“老前辈是受了黑煞钉所伤,幸亏功力纯厚,将剧毒逼在穴道之外,但已呈腐烂。
晚辈深知此钉剧毒无比,只一丝防护不到,即蚁窜入体缓缓腐蚀终至身毙,晚辈不知毒性有无渗入老前辈体内,脏腑有否蚁噬感觉”
言未了,兀万神色立变,沉声问道:“什么?少林中怎有黑煞门下?”
沈谦道:“黑煞门下无孔不入,不独少林潜有,各大门派中均有他们潜迹,近数月此种事实,已然揭开,甚嚣尘上,难道老前辈并无半点耳闻么?”
兀万尚未答言,只觉体内宛如群蚁蠕行之感觉,心头一凛,即道:“黑煞钉虽毒,却奈老夫不何,你我日后再见。”
说时大袖一展,如一只白鹤般冲霄腾起,斜泻而下绝尘奔去。
沈谦茫然目注着兀万那即将消失的身影,心内正为一种理智与感情之间的情绪而冲突着。
他喃喃自语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自己是否已铸成大错。”
原来他在揭开兀万背衣察看伤势时,如乘此取兀万性命本易如反掌,却受兀万坦然不疑之情深深感动,是以脑中天人交战掠过无数次,终于不忍心下此毒手。
这时见兀万离去,不禁又生懊悔之心,倘为一念之仁,替武林留下无穷后患,则百死莫赎,永怀耿耿了。
其实兀万怎有此容人不疑之量,天下无这般凑巧之事,恰恰就遇上沈谦,更不信沈谦有此锐利的目力,一眼看出自己受了阴毒掌伤,或是极厉害的剧毒暗器,是以对沈谦去少林之行动起了疑念。
在脱除长衫时手中已扣着一枚辛辣暗器,像他这种武林高人,听风辨影警觉敏锐,只察
出沈谦有些微异状立即反手打出。
两人俱是心中有鬼,处势微妙,彼此都未想到发展如此平和。
兀万也铸了一个大错,他追赶了尘上人深入紫竹林中理该将竹林毁去,明知少林在林中布成玄奥阵式,使他心神困惑,岂能让少林有所凭藉,自负名望又为人喝破更不屑为之,最后待他下了决心要毁去竹林,身已陷入核心为时已迟了。
此刻,沈谦不知怎的泛起一阵无名的怅惘,叹息一声,如飞驰往少林而去。
他一到得洗心禅院之前,不禁一怔。
只见门前跪着密密压压一大片僧人,口中吐出梵尺经唱之声,邋遢神丐奚子彤静静立在那群僧人身后。
奚子彤发觉沈谦返回,聚在一处低声道:“掌门师叔圆通禅师已坐化了,临终之前向掌门人深深忏悔,死后化为一堆白骨,骨上嵌着蓝太浑所发的九支白骨钉。”
沈谦闻言不禁怆然神伤,在两人凌空猛拚煞手时,自己已掠入林中,为防兀万突破生门,不然或可制止蓝太泽。
原以为蓝太泽见属下尽数就歼,又见兀万深入林中,两人共进共退已惯,势必舍弃拚搏老僧与兀万会合,不料老僧结局真是始不及料。
稍时只见了尘上人面色肃穆,合掌走了出来,目注在奚子彤沈谦脸上道:“两位请随老衲去达摩院内一。”
三人先后走进达摩院禅室,沈谦即道:“圆通禅师之死,是晚辈铸成大错。”
了尘上人道:“少侠无须介意,老衲师叔坐化之前已悟沉迷,求得真解脱,何须臭皮囊。”
说此一顿,良久才微笑说道:“一切都如桫椤散人所算,竹林阵式也是桫椤散人绘就命盛施主转交老衲摆威,更有严苕狂大侠周易神算委实令老衲钦佩。
他算准了天外双煞将无功而退,沈少侠携来函中均一一指明,不然少林又将蒙一场无边浩却。”
沈谦似不相信道:“竹林内所设的奇门阵式真有这么奥妙无穷么?”
了尘上人微笑道:“天外双煞就属兀万才华绝世,深知生-奇门变化,不论怎么奇奥的阵式也不能难倒他,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
故令师命老衲设下此阵,此阵破绽百出,而且四不像,兀万一入此阵先就惬怯狐疑,举棋不定。
成见之害人不浅,就拿兀万此事足卖证明,兀万认定少林决不会摆设此一似驴非马的阵式,必然是一绝奥罕有久经失传的阵图。
经此一来,兀万心灵上就无形承受了一种极大的威胁,心神混淆所及,自然而然地观察上功力就大大打了一个折扣,不然奚檀樾怎可三支黑煞钉悉数全中。”
沈谦钦佩其师武毕才华自是不用说,略一沉吟道:“上人请臆测兀万身中三钉,其生死结局如何?”
了尘上人摇首道:“生死结局尚难逆料,但依双煞之能决不会致死,至少嵩山能得以风平浪静一时,双煞再度寻仇时当在令师等出山之后。”
说此稍停顿,话锋突转道:“少侠诡言本门不肯了空在汴梁古吹台为人架去之事已不陉而走,老衲又密命本门弟子放出消息说他盗走‘诸天佛法真诠’抄本,真本亦被一不知名的黑衣人在冯鸣霄手中抢了去,如今汴梁一带江湖人物来往不绝,只搞得个鸡犬不宁,鬼神难安了。”
沈谦微微一笑,奚子彤忽立起说道:“此间事已了,老弟,你我何不立即动身前往九宫山一行?”
了尘上人道:“何不稍坐一时,让老衲备下一席素宴与两位饯行。”
沈谦立起道:“师命难违,晚辈心领。”
沈谦、奚子彤两人去意甚坚,了尘上人不便强留,相送出山门外目送久之才返入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