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张脸逼视在对方五人身上,一言不发,月色映着三鹫面目,分外阴森骇人。
对方五人均是五旬以上老者,亦是渊亭岳峙,不出一声。
沈谦暗暗诧道:“怎么不见这少女,难道她也隐在一旁,伺机而动?”
想着,不由目光流动,想找出少女潜身所在,但空自枉费心机而已。
忽听五人中一矮胖老者冷笑道:“凤朋友,你适才发出告急啸音,怎么未见相助的人来,我们还有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凤鸣天朗朗一笑道:“河间五雄虽然威震燕云,但吓唬不了凤某,凭你们手中这点玩意儿,还用得着告急求助,识相点,交出那玉如意来!”
矮胖老者陡然发出狂笑,道:“料不到九华三鹫居然会做出以黑吃黑勾当,三位要扬名露万,尽可做在别人身上,我们这五个老不死的嘛嘿嘿你们尚不配!”
庄凌霄忽冷冷接口道:“既是我等九华三鹫不值五位一顾,那五位何必趁夜逃逸离去?想五位也是在江湖上铮铮有名人物,这般嘴强心馁,岂不令人笑掉大牙。”
矮胖老者目光暴怒,大喝道:“你道老夫是惧怕你们吗?”
九华三鹫一怔,互望了一眼。
凤鸣天道:“凤某委实忖测不透,尚有什么人可令河间五雄心悸,闻风而逃的,尤其可令河间五雄之首,金沙掌禹文豪退避三舍之人,凤某真想听听看。”
禹文豪鼻中浓哼了一声,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河间五雄又非恃武凌人之辈,见机行事,谨慎而为,才得薄誉,至于是何人,恕禹某不便奉告,日后三位自知。”
说着回面喝了一声“走”身形蓦动。
但闻庄凌霄大喝道:“你们能走吗?”
银月生辉之下,庄凌霄身形如电欺出。
一道寒光脱手刺出,竟然诡疾无伦,那道寒光连连闪动之下,洒下一片光网,将禹文豪罩住。
休看禹文豪矮胖粗蠢,身形却灵活无比。
他闪溜溜地一转一拧,双掌如风般递出九招,掌猛力沉,而又玄奥已极,掌影绵绵中无一不是攻向制命部位。
这九招一攻出,那庄凌霄被掌风潜力逼得连连后退,其余四雄霍地抢出,快如闪电般出掌群攻凤鸣天严腾飞两人,雷厉无俦。
沈谦暗自诧道:“一柄玉如意世俗珍品,怎能使此等武林高手垂涎,大是怪事,宣威镖局所保的这趟镖,不知超过玉如意价值多少,九华三鹫毫不一顾,这为什么?”
心头啧渍称奇不已。
忽听庄凌霄一声冷笑,剑影漫天而起,青霞连闪,再度抢攻而出。
只听禹文豪冷冷语声:“觊觎这柄玉如意的人,何止三位,休说三位力不足胜我等,纵令三位所得,三位也未必能保全,何不卖个交情,日后还可相见。”
说时,双掌却丝毫不缓,快击猛袭,身随掌走,掌随身游,灵活无比在剑锋中穿隙闪跃着。
蓦然——
一声阴恻恻怪笑从树梢中飘送过来。
跟着尖锐带有炸音的语声传出:“禹文豪说得一点不错,玉如意你们均无能保全,老夫正需用,何不借现老夫?”
听得耳中,令人胆魂跃跃欲飞。
此人话音一出,双方立时身形一分。
凤鸣天目光仰望,沉笑一声道:“何方高人,尚请一见。”
语音甫落,一条身影从一株参天古树上斜泻而落。
那人身形一现,河间五雄顿时面目变色,心神不由一阵大震。
九华三鹫抬目望去,只见来人是一银发披肩老人。
一张长脸长得出奇,五官部位居然凑在一处,显得怪异丑陋异常。
双目合成一线,迸射出慑人心魄的寒芒,身着一袭白袍,在夜风中瑟瑟飞舞,乍睹之下,望似具古墓僵尸。
庄凌霄一声大喝道:“你是何人?胆敢在我等面前插手多事?”
那怪老叟忽然一睁眼,一股刺人心胸的寒电逼射而出,庄凌霄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庄凌霄只见他嘴角噙着一丝阴笑,形相益发显得阴森骇人,心中更是咯地一跳。
怪老叟忽厉声说道:“这两年来,你们三人大概为一点薄誉在外,竟冲昏了头,连我老人家都不认识,亏你们还有脸在江湖上混,趁我老人家未动怒前,赶快滚!”
声音尖锐发炸,刺得耳鼓欲聋。
凤鸣天突然发觉河间五雄眼中均露出一种得意之色,他本城府很深之人,不由惊觉这老叟敢情是武林魔头。
但脑中思索殆尽,始终想不出怪老叟是何来历,却断言前定臆测不虚。
不然像河间五雄红透了燕云半边天的角色,为何见了他由不得惊悸色变,正欲出言点破庄凌霄。
哪知庄凌霄年少气盛,怎受得住怪老叟如此奚落,一声暴喝之下,电捷欺身,右腕急抡,长剑幻出漫天剑影,猛攻袭出。
但见轮虹乍涌,剑气惊天,排空闪电,怒涛骇涌而至的奇劲凌厉已极。
怪老叟冷笑一声,白衫微晃,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出。
但闻当的一声,漫天剑光顿敛。
只见老叟五指已攫在庄凌霄剑光之上,跟着老叟左掌招出,向前虚按了一下,庄凌霄唉了半声,一条身子被震得飞了出去。
老叟右手五指仍紧捏着那支长剑,剑身尚自上下跳跃弹震不止。
弹指之间,便将威震大江南北的九华三鹫最气盛凌人的庄凌霄折在手下,河间五雄不由更为气馁心悸。
凤鸣天与严腾飞两也大惊失色。
蓬的一声大震,庄凌霄坠落倒地。
他挣扎爬起,脸色显得苍白如纸,目中射出愤怒火焰。
怪老叟冷笑道:“念在不知我老人家来历,才饶你不死,趁早别打报仇的念头,明哲保身,赶紧快滚,就算你们三人联手群攻,亦不堪一击。”
九华三鹫愧恪欲死,愣在那儿不出一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只见怪老叟说完,别转身来,望了河间五雄一眼,急伸出右手,向禹文豪冷冷说道:“拿来!”
禹文豪面色变得为难之极,佯笑道:“这世俗物,怎经得起老前辈一顾,老前辈请高抬贵手,晚辈们日后定至巫山青冥山庄叩谢老前辈成全大德。”
怪老叟眉头一剔,断喝道:“小罗嗦,快拿出来!”
其余四雄欺身而出,四掌电翻而起。
怪老叟大袖一拂,四雄立时被逼出两步。
禹文豪苦笑一声道:“四位贤弟请别动手,事到如今,愚兄再也无能保全,物能择主,唯有德者才能居之。”
说时右手往怀中一揣,取出一支翠光四射、映人眉目俱绿的如意来。
怪老叟飞手攫过,略一打量,笑道:“禹文豪!你是说老夫无德,不能久留此物吗?”
一丝尴尬的苦笑在禹文豪面上现出,欠身道:“这个晚辈不敢。”
忽听一声娇叱凌空射出。
只见一条娇小身形电飞泻落,挟着一片急风袭向怪老叟面前。
怪老叟一闻声,便自警觉,白衫连连闪动,脱出那片掌风之下。
抬目一瞧,只见一个艳绝人寰,风华绝代的少女,俏盈盈立在面前。
怪老叟不由大笑道:“老夫只道是谁?原来是一个小丫头,妄想在老夫虎口中讨食。”
沈谦暗中瞥见少女现身,不由精神大振。
少女娇靥闻言,立时罩上一层寒霜。
一双玉掌迅飞翻出,弧影击出,似缓实速,但见掌影缤纷,一出就是七掌,变幻无穷,走的俱是阴柔路子。
怪老叟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左掌斜斜穿起,身形如走马灯般游走。
倏忽之间掌起“玄天九式”狂飚顿生,潜力山涌,只见两人衣袂飞扬,身形却未逼出半步。
少女掌式愈出愈快,脚尖转动,奇招迭生,快得无懈可击。
怪老叟忽然大喝道:“你是栾瑶琴的什么人?”
少女冷笑道:“老鬼,你将玉如意掷出,姑娘可饶你一条老命,栾瑶琴是姑娘何人,不与你相干。”
怪老叟目中突涌杀机,电芒四射,狞笑道:“就算你是栾瑶琴的女儿,老夫也一样成全。”
手中“玄天九式”一变,更增威力,玄奥已极。
沈谦天赋绝佳,暗中偷学招式,默默记忆,但两人出招奇快,遗漏颇多,但其中神髓已参透多半。
忽见少女渐渐呈现心余力绌。
招式才出一半,即被对方逼得改换招式,不由暗暗担心。
沈谦不知为了什么,一见那少女就存有好感,不禁生起助那少女一臂之力。
但自知这身微末武功不足登大雅之堂,踌躇之下,突生出一个计策,从身旁取出一支小弓。
那支小弓不过只有五寸长,弓弦却是蛟筋制成,强勒具有极大的弹力,是罗凝碧赠用防身之物,可一发五弩,五丈之内,对方在不察觉之下,不易闪避。
沈谦突然突见少女这时为怪老叟奇奥凌厉的掌法,逼得手法有点忙乱之象。
他不禁情急,忙中有错,手在囊中一揣,信手摸出由鹰神徐拜庭断臂中取出的一颗黑煞星钉。
弓弦微响声中,一颗黑煞星钉激射而出,直向怪老叟脑后“玉枕”穴打去。
此等武林魔头,江湖高手,耳目聪敏之极,十丈之内飞花落叶,均可辨出,怪老叟猛觉脑后风生,就知有暗器袭来。
他身形斜飘而出,五指朝袭来黑煞星钉攫去。
怪老叟一把攫住,斜飘七尺,舒开掌心,映着如水月色之下,只见掌心多着一颗棱芒凸吐,乌光闪铄的黑煞星钉。
怪老叟不由神色大变,情不自禁嚷道:“黑煞星钉!”
少女经此解救,不觉缓过气来,正想欺身逼攻,但闻得怪老叟嚷出黑煞星钉四字,也不由一怔。
只见怪老叟慌不迭地将黑煞星钉由手中掷落,喉中发出一声啸,双足一顿,冲霄而起。
月色茫茫之下,怪老叟身形向浓林密叶中落去,杳然不见。
河间五雄亦同时电疾奔离墓地而去。
少女跃出丈外,俯腰拾起黑煞星钉,星目略一打量,收在怀中,向九华三鹫道:“我们走!”
四条身形疾奔如飞离去,那片墓地又趋于冷寂凄凉。
须臾,沈谦从林中走了出来,立在墓地中一阵徘徊,又负手凝立,目中闪了一种诧异不解神色。
他暗忖道:“黑煞星钉竟有这么大的威力,江湖高手均见而色变,远远逃去,由此可知这黑煞星钉的主人定是武功绝伦,辣手狠毒人物。”
连想到大仇未报,只觉渺茫得很,患得患失之感油然生起,不知此去能投在桫椤散人门下否?
又安知桫椤散人武功能否盖过黑煞星钉主人,否则,自已仍是精力枉费,报仇无望。
他不禁暗叹了一口气,心中如掩上一层阴影,郁抑难伸。
继转念道:“那绿玉如意有何珍贵之处?怪老叟又是何人?栾瑶琴显然是那少女之母,从少女眼中神色可以察知,但栾瑶琴又是什么人?”
这些问题困惑盘旋他的脑中,一时不得其解,像他这种毫无江湖阅历之人,自然对武林中云诡波谲一无所知。
月移西天,林风飕飕。
沈谦转过身子向客店慢步走去。
他忽然有一个感觉,河间五雄与九华三鹫对峙在墓地时,时间上极其可疑,前后大为矛盾,因为“
第一、自己与少女对话时,长啸传来,少女说是他们遇上强敌,急急返身奔去,自己则慢步走入林中。
但见五雄三鹫对峙,毫无动手迹象,显然三鹫出声示意少女前来,但少女一直未露面,迄至最后才予现身,这为了什么?
其次、五雄无论在武功上,人数上,均比三鹫强出甚多,不至于不知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之理。
为何一相见不尽力搏击,趁机离去,事先既自误良机,事后又甘心献出绿玉如意,其中大有可疑。
难道这柄绿玉如意是假的吗?
五雄有意想待怪老叟现身前来,勒献如意,这样一来,五雄偷天换日,献膺藏真,嫁祸于怪老叟。”
越想越有道理,不禁暗叹道:“人心之险诈有如此者,如非世风日下,共逐浇薄,焉可致此。”
此时,已走至客栈前,只见八卦刀徐小衡蜈蚣箭申春按刃屹立街心,目光四巡。
徐小衡一眼瞥见沈谦衣袂飘飘,步履从容走来,即迎面奔去。
徐小衡诧异问道:“沈公子,徐某为你大为担心,又不敢擅离镖车相寻,现马镖头两人正出外寻觅公子尚未转返咧!”
沈谦闻言大惊道:“现马镖头待何往?待在下找去。”
徐小衡摇首道:“无须,马镖头人最谨慎,不久自返,方才啸声传来,公子可曾有所发现吗?”
沈谦知这武林诡谲见闻,不能随意泄露,若徐小衡口风不紧,为宣威镖局带来一场大祸,咎由我起,未免憾疚终生。
当下摇首笑道:“啸声在下确实听见,但未见可疑迹象,在下漫步赏月,四野寂静无人,莫非徐镖师察出可疑吗?”
这时蜈蚣箭申春已走了过来,接口道:“我们吃这镖行饭的,每逢护镖时,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中,连风吹草动都感觉天要塌下来似的。
不身历其境是无法领受,目前虽然平静无事,但我等仍在心惊肉跳,若察出可疑,这时还可以与公子从容谈笑吗?”
沈谦答道:“在下虽是局外人,途中仍饱受虚惊,二位心情沉重更是不言可知,只恨在下文弱,自是憾事,但”
语意未了,马复泰及另一镖师如风奔来。
只见马复泰神色仓惶道:“离此不远山径小道,弃尸十数具,似俱为重手法所毙,我等为避嫌,急速离开此地,免得惹火烧身。”
沈谦不禁一怔
西月迷蒙,郊野一片雾境,马蹄得得,车声辘辘,宣威镖局一行向黟县而去。
沈谦端坐骑上,脑中思绪潮涌,适才墓地所见,历历如在眼前
殊不知他那一颗黑煞星钉,为江湖上带来一场轩然大波,杀劫纷争,由此生起,这是他始料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