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朽的身上。”
甘若辉不禁赧然一笑。
蔺少卿笑道:“山风生寒,此处非久留之地,蜴居正在岩后,小可当略尽地主之谊,请邹帮主痛饮数杯。”
“鬼见愁”邹七道:“老朽正想见见我那貌美如花的弟妹咧,只是两位主人不开口,老朽却不便启齿。”
李仲华俊脸腓红,骂声:“唠叨!”与蔺少卿腾身先登岩顶。
邹七大笑声中四人身形先后俱杳,只剩万点繁星伴明月,侵拂长风扫松林。
朝雾正浓,郁勃腾滚,甫自东升旭日尽被遮掩,归云庄上亦是为一片愁云郁雾所笼罩,将各人的心情抑压得无比的沉重,似一块铁石般令人无法舒透,面色也失去往日的光彩。
“擎天手”西门无畏换了一袭蓝青长衫,立在归云庄对河通往县城的大道上,仰面沉思,连扑面丝丝湿透雾水,清冷彻骨犹不自觉,显然有件重大疑难盘绕于胸,尚无计可以解决。
他知自身落在水火煎迫中,来日大难未已,如何可求自保?遂心称为当前第一难题。
蓝衫半湿,他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别面探视来路,意在等人,虽然雾气浓厚,目力再好,也不能透过五丈之遥,但为下意识的意念所驱使,情不自禁地望来路采视一眼。
他显出急躁举动,脚步达连走着,双眉浓聚,忽见浓雾中一条人影急闪而来,不禁为之神色一振。
只见来人是一四旬上下英悍的中年人,急足飞奔,到达西门无畏身前倏然收住,躬身禀道:“李大侠已动身前来,不到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西门无畏面现喜容,问道:“李大侠可有同行的人么?”
“没有,李大侠是乘骑孤身前来的。”
西门无畏“哦”了声,随即挥挥手道:“现在你无事了,可返回庄去吧。”那人垂首应了一个“是”字离去返庄。
西门无畏身形一动,迳自向来路迎去,瞬眼,已隐入浓雾中。
浓雾末被红日驱散,虽然天候将开始转阴雨了,牛毛细雨靡靡,地面上已呈潮湿泥泞。
远处忽闻得蹄声响亮,人形马影倏现又隐,李仲华奔马驰骤而来。
突由路边传出尖锐语声:“李少侠别来无恙。”
李仲华不禁一怔!勒马停蹄,只见林中一条人影电射掠落,见是“擎天手”西门无畏,剑眉不由一耸,沉声道:“西门老师莫非要找回那日过节么?”
西门无畏拱手笑道:“李少侠远来是客,惟恐迎近失礼,在下何至于这般不近人情,何况那日误听燕鸿危言耸动,一时为其所欺,冒犯少侠,委实不安,何论过节?再听幕阜阴家兄弟盛道少侠宽谅恕厚,更令在下愧疚万分,是以闻听少侠前来,在下迎先赶来致歉。”
李仲华心知应了“鬼见愁”邹七所料,但微微一笑,纵身下骑,道:“岂敢?李某由都南来,志在见识江南山水之胜,不料萍水一面燕鸿,竟恩将仇报,致引起如许误会,责令李某出乎意料之外。”
西门无畏道:“李少侠这数日来,名气己震动大江南北,敝庄数日来武林人物到达不少,志在企幕的固属很多,推争名好胜者亦不乏其人,庄主邀请少侠来此原因,恐在下不便隐测,前途必然有警,容为相告。”说罢,深深一揖,两臂疾振,飞掠入林而去。
李仲华凝思有顷,轻笑一声,翻身耀落骑上,两足一并,马匹又四蹄翻飞而去。雾气上升,凝成灰暗云层布满苍穹,地面景物转趋清晰、阴沉。
李仲华在骑上忽见前面河岸上疏疏落落立著四、五人,朝著自己这面凝望。他有西门无畏之言先入,心中一凛,乘骑才不过驰出十数丈外,忽见五人身影一动,向自己马前疾耀而来,倏然止住,一列而立。
李仲华缙绳一勒,那马四蹄煞住,登时纹风不动,抱拳微笑道:“五位敢是归云庄弟兄么?烦请通报庄主,诡说在下李次中前来拜庄”
言犹未了,一个轧须绕腮,虎晴狮鼻大汉大喝道;“住口,不长眼的小于,俺叫你开开眼界!”手指著一矮胖道人道:“这位是泰山‘摩云观主’苗清修。”
李仲华道:“好一个清修之士。”
“摩云观主”面色突变得有点森冷。
那虎晴狮鼻大汉接著手指一面像清瘤,眼露寒芒老者笑道:“这位是名负海内,掌、拳、剑号称三绝的‘荆门一老’颜磊,颜老英雄。”
李仲华“唆”然飘落马背,似一张落叶般,轻悄悄在颜磊身前一站,笑道:“久仰颜老英雄盛名,今日幸会。”
颜磊似为其轻捷身法所震,眉稍微动,闻言鼻中“哼”了一声,不李仲华有点倨傲,自己偌大年岁,及崇高名望,称为老前辈亦当之无愧。
李仲华不由心笑这些武林人物狂傲自大。
随即又引见了一位身材瘦长,面泛青白的中年汉子道:“这位是崆峒掌门得意高足‘云中创客’刘广楚。”
李仲华瞟了刘广楚一眼,心中无由泛上一种极其厌恶的感觉,只道了声“幸会!”
眼光移向一神情阴森,身瘦而长,肩插两支外门兵刃闭穴的中年人。只见这人双目垂帘内视,屹立傲然。
这时但听虎睛狮鼻的大汉,指著自己哈哈狂笑道:“俺名张雷,你知不知道?”
李仲华不由心中微惊,想不到面像粗豪的汉子,竟是关洛第一高手“震山神拳”
当下只微微一笑。
张雷面色一沉,指著身瘦面长,闭目冷然中年人,狞笑道:“这位是你旧相识,无庸张某与你引见。”
李仲华不由一怔!凝目望着那人片刻,微微摇首道:“恕在下眼拙,这位高人并不相识。”
那人缓缓启开双目,吐出摄人神光,冷冷说道:“真的不识么?贵人多忘事,高碑店丘冈上见过一面,短短数日之际,想不到文札案牍先生,一耀而名动大江南北的少侠了。”
这人语带讥诮,李仲华不由面红耳赤,蕞然想起这人是“怪面人熊”宋其手下“中条五魔”老大。
当下冷笑道:“我道是谁有此倨傲?原来是‘中条五魔’老大,请问有说亲眼目睹李某司理文札案迹?”
李仲华想起那晚情形“中条五魔”就数他冷漠无情,是以愈想愈气。
“中条大魔”嘴角泛上一丝狞笑,面涌杀机,一只右掌缓缓升起
李仲华负手长立,面含笑容,似未把他放在心上。
“中条大魔”手掌抬起平肩时,突又望下一沉,冷冷说道:“留著你性命见老当家,瞧瞧你有何话说。”
李仲华剑眉一耸,倏然欺身,右掌迳望“中条大魔”环腰扫去,这一式看似平淡无奇,其实变化莫测,面上电迅风疾之至。高手过招有两种拚搏之法,一为内力相拚,以本身修为功力,丝毫取巧不得,往往两败但伤;一是倚仗身形快捷,出手奇诡,博取制敌先机。
李仲华在高碑店官道上,目睹“中条大魔”的武学,确有造诣不凡之处,出手之速,变招之快,著实说妙无穷,自知出道年浅,不能妄逞内力相拚,是以他用奇诡手法以制机先。
他却不知“天游叟”所授的“九曜星飞十三式”无一不是内外双修性命之学,而又服了石生异种金黄枇杷,更是平添了多年的功力。
行家出手,便知有无,所遇五人,都是名负一时之高手,眼力特锐“荆门一老”颜磊,看出李仲华这一式手法,出自西昆仑绝学“玉带横腰”心中暗暗凛骇道:“原来他是鹤云上人传人,难怪这么倨傲。”
只见“中条大魔”身形望左一闪,哪知竟不能让李仲华这一式“玉带横腰”心中大震,左掌飞快望下直切,劲风锐利生啸。
李仲华待到来掌切至近前,突然右掌疾翻,两指翘举,由下往上朝“中条大魔”“腕脉”穴飞点而去。
“荆门一老”颜磊不禁“噫”了一声,看出此式却是“太极门”中“小天星七十二式巧拿手法”中蜕变而来的“指天划地”不禁捉摸不出李仲华出身来历。
“中条大魔”虽然身手绝快,却不李仲华变招比他更疾,快得宛如电光石火,不禁大惊,身形猛撤,缩腰凹胸,倏地飘后五尺,但觉腕脉穴上奇麻,知为李仲华中,厉啸一声,身形冲霄而起,望一侧林中落去杳然。
李仲华缓缓转过身躯,却见“荆门一老”颜磊呵呵大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但不知少侠师承可否见告?”
在颜磊心想,套出他师承来历再说,确是陈云上人之徒,见机抽身而退也不迟。
李仲华道:“家师山野疏懒之人,其本身姓名早已忘怀,恕在下无可奉告。”
忽闻张雷大喝道:“管他师承是谁,且试试张某‘震山神拳’再说。”一拳“呼”地平平击出,周围气流竟然漩荡不已,三丈开外的小树俯弯外倾,足见张雷成名绝非幸致。
李仲华近来功力大增,交手经验亦为之增进,己无在京时卑懦示怯,不禁施出洞中“矮仙”传授之“移花接木”绝学,右手倏地望外一引。
只听得数声震天大响,右首五丈之内径尺大树,登时断折震飞出去,余被所及,枯枝溅飞,泥块抛上半空,威势极其骇人。
众人不禁骇得目瞪口呆,尤其张雷凛骇心惊,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李仲华神色一正道:“在下初涉江湖,自信并无开罪诸位之处,敢问诸位老师是否冲著在下而来?”
“荆门一老”颜磊笑道:“盛名之下无虚士,老朽等只为钦慕盛名而来。”
李仲华不由惊诧道:“颜老英雄真个为此,不惜跋纱奔波,远道来此么?”
颜磊笑道:“当然不仅如此。”
“那么颜老英雄等竟是为著‘内功拳谱’而来?”
颜磊笑道:“彼此心照不宣,少侠定可多问,但凭一已祸缘而定。”
李仲华摇首道:“在下志在山水,今日是应归庄主邀约,明日即告辞返金陵,绝不参涉其事。”
突然“摩云观主”苗清修通前一步,问道:“少侠真个志不在此么?”
李仲华朗声大笑道:“大丈夫言出如山,一语九鼎,在下与世无争,何求此凶险之物?”
“云中剑客”刘广楚立在一旁,未出一言,这时亦开口了,冷笑了声道:“恐伯言不由衷!”
李仲华一见此人之面,就不由心生厌恶之念,闻言望也不望他一眼,大笑道:“如果生心拥有,恐怕不仅这本‘内功拳谱’,三宗武林奇珍亦欲为我所有。”
四人不禁神色大变“荆门一老”颜磊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此人好大的口气!”不由惊诧道:“少侠此言何说?莫非俱已侦出下落么?”
李仲华微笑道:“颜老英雄,我等宜开诚布公,不可作欺人之谈,第三不奇物‘和闻缕玉翠云杯’诸位当有个耳闻?”诸人点点头。
李仲华接著道:“三月前‘甘凉三盗’及‘三手夜叉’覃小梧由多格亲王府中盗出‘和闻缕玉翠云杯’奔驰在高碑店官道上,为‘怪面人熊’宋其及‘中条五魔’阻截,覃小梧及‘甘凉三盗’均死在‘怪面人熊’宋其天狼钉下,此杯亦为宋其得手。”
四人不禁惊“哦”了声“荆门一老”颅骁道:“难怪‘中条五魔’老大见到少侠神色有异。”
李仲华摇首笑道:“事不尽此,那‘怪面人熊’宋其乐极忘形,竟掀开杯盒,顿时宝光烛天,映人皆翠,宋其志得意满之际,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忽有一人在其身后劫夺而去,冲霄上腾,只见是一条娇小身影,响出一串银铃笑声,宋其大怒,追捕赶上,想必为其逸去。”
苗清修急问道:“少侠为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李仲华赧然一笑道:“在下适在一侧,亲眼目睹,为功力尚浅,宋其邀请在下司理案牍文札“中条大魔”前说就是为此,据在下臆测,定是‘怪面人熊’不获怏怏而回,心疑在下与那娇小身影串通劫取,他却不知在下亦为那少女点上哑穴,眼睁睁做声不得,为此他天涯追综,不过在下经此一难,反获不世奇缘。”
说此一顿,神色庄重道:“‘和阗缕玉翠云杯’虽是奇珍异宝,诸位若不惜粉身碎骨,丧生以求,在下认为极其不值。”
苗清修面现贪婪笑容,问道:“少侠只说了三不,还有二宗武林奇珍咧?”
李仲华不禁暗叹,忖道:“人为贪欲而生,亦为贪欲致死,可见此话一点不错!”当下冷笑一声道:“还有‘五色金母’此物炼成宝剑,莫邪干将亦为之逊色,持之足可君临武林,威望江湖”
眼中却见“云中剑客”刘广楚泛出惊喜之容,心中暗暗冷笑不止,接道:“此物为‘阴山羽士’之徒所有,惜为燕家堡劫得,现燕家堡已成瓦砾一片,目前‘翻天掌’燕雷父子携著‘五色金母’不知逃往何处?‘阴山羽士’师徒亦在天涯追综。”
颜磊颔首道:“燕家堡瓦解之事,颜某亦有耳闻,只不知为著‘五色金母’而起。”
李仲华又道:“另一宗就是三丰真人留抄下来之‘内功拳谱’诸位谅知为归南樵所得,但依在下推测,归南樵所得者必是膺品,不然,归南樵得手多年,早就练成不世武功,何致在武林中没没无闻?”
“荆门一老”顾厅沉吟须臾,慨叹道:“‘内功拳谱’之事,老朽也略有所疑,不过三件奇珍,虽然未必有攘得之心,但定有一得主,沦入妖邪之手可惜事小,必仗之如虎添翼,血腥江湖,我辈既行侠仗义,当在怯魔卫道,不论是谁获得,绝不能沦入妖邪就是,倘或人人如少侠无求无取,则四海澄静,江湖无波矣!”
“魔云观主”苗清修道:“大凡奇珍之物,善择其主,各凭福泽,有何不可?”
李仲华微微一笑。
“荆门一老”颜磊双目神光凝注了李仲华一眼,道:“观少侠器宇不凡,功力深厚,他日必可冠冕武林,老朽当拭目以待。”说著微顿,又道:“老朽等先欲告辞入庄,请少侠稍待如何?”
李仲华知其为若自己志不在此,道不同不相为谍,何必涉入是非非之中,当下心性感叹道:“诸位只管请便。”
颜磊道:“老朽等入庄通知归南樵迎接少侠就是。”
四人转身正欲跃落河岸之下,忽见张雷大声问道:“请问少侠,方才对抗张某的‘震山神拳’的是甚么功力?”
李仲华哈哈一笑道:“称之‘移山神功’。”
张雷为之一怔!惘然摇首道:“‘移山神功’这名称张某还未听说过。”说著,与三人先后跃落沙丘之上。
只见“魔云观主”苗清修撮口一声尖啸,旁岸芦苇丛中刺出一条小舟,四人登上后,向对岸驶去。眼见四人登岸离去,小舟又隐入芦苇中。
此时天色阴雾,斜风细雨,李仲华一件白衫几成半湿,正欲牵马走向河岸。忽间路旁林中扬出哈哈狂笑,声震耳膜,李仲华不禁一惊,别面而视。
只见林内电射扑出数条人影,迅疾无比。